不知幸或是不幸，摄影师姐姐最终没让孙妍沫下水，难得她已经彻底背起冲浪三步骤，起身、站立、找重心。在沙地上也是练得有模有样，挖出了两个手臂的大坑。
总之，下次先从不讨厌大海开始学起。
孙妍沫身上又是汗又是盐，放在砧板便可直接切来吃。她想尽快去洗顿清爽的澡，也想大吃一餐，如果能泡在温温的牛奶浴里边洗边吃就好了。
熊熊帮她们安排附近一间民宿客房，得在一小时内解决。所以不仅没那个闲情逸致，还得两两一组进去盥洗。
孙妍沫洗完出来时，金瑜和昭凛已经先跑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咖啡牛奶。
她坐在民宿屋檐下摆置的凉椅，撑着昏沉沉的头。剧组正在净滩，把凌晨装设的道具装置拆掉运回货车。
她以为摄影师姐姐早早离开了，现在突然走到她旁边站着。
「不介意我抽根菸吧？」
孙妍沫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摄影师姐姐是在对她说话，刚想回答，才发现摄影师姐姐已经点起了电子菸。菸头没有烟雾，实在看起来很奇特，就像是光溜溜的生物似的。
「稍微觉得遗憾吗？」摄影师姐姐问。
「嗯，那个……」
孙妍沫觉得应该起身回答，摄影师姐姐单手把她按回椅子。
「表现得不是很理想。」
「因为被我骂了很多？」
孙妍沫点点头。
她不是不能突显自己，这点摄影师已经确认过了。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她认为突显自己这件事情并不正确，或是她表达的方式不够正确，这两者之一。
「并不是因为你拍得丑才骂。当然，某些时刻的某些部份，真的拍差了。大体而言，你非常漂亮，所以才感到非常遗憾。你认为最後拍出来的成果如何？」
「嗯，」孙妍沫迟疑了一会儿，她认为在这个议题上似乎不需要隐瞒。「真的很美……感觉起来不太像是我了，就是很美，有种被吸引进去的错觉。」
「你觉得自己不应该这麽美对吗？」
孙妍沫吃了一惊。原想反驳，眨了几次眼，倒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妍沫，你想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有错，懂吗？」
「咦？」
孙妍沫真的惊慌失措了。
「不管你想做什麽，你的想法是什麽，都要告诉自己那没有错。拍照是这麽一回事，虽然我不懂舞台表演什麽的，不过站上舞台不是同样的道理吗？那其中没有所谓错误的部分，一个也没有。」
摄影师姐姐吐出一口飘着薄荷味的烟雾。
「就算我的想法……社会不是那麽认同……甚至把它看作一件坏事？」
「如果你花了很多心力追求，对你来说一定不是坏事。」
第一次有某个领域的佼佼者对孙妍沫说，她的想法是正确的(就算这件事在两人话题里依旧成谜)，如此肯定了她。
孙妍沫突然觉得不断吹拂的强烈海风也没有那麽令人生厌了。
如果说台北是现代快速都市的模板，那麽台东就是山与海的後乐园。
从海岸公路开始，从海岸公路结束，贯穿台东的血管，让身为心脏的後山霍霍跳动起来。从山上降下的风与海上席卷的风混搅成激烈的风暴，啪擦啪擦打上车窗。
这里的风很强、很强。
孙妍沫在睡梦中耸捻鼻头，咸咸的，好像闻到什麽冷掉的酥派。
熊熊从前座朝後探头。司机停好车，打开车门锁。
「到餐厅了，请问要进去了吗？」
熊熊摇摇头，坐回副驾驶座，把音乐关小。
「再让她们睡一下。」
矿泉水瓶从金瑜手中滑到地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