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寂寞庭園 — 庭園裡的回憶〈3〉

正文 寂寞庭園 — 庭園裡的回憶〈3〉

从外公那儿回来和父母同住後,父母在工作不忙时,偶尔会在客厅的桌子那儿指导他功课。

那段看似平凡无奇的时光,之於他却意义非凡。漫漫的时间长河中,与父母相处的日子有如粼粼波光,乍看漫布水面,实则一碰即逝。

中学时他曾想过,若是他的成绩一直无起色,父母是不是会愿意拨出一点时间陪伴他,最初有意无意地疏忽课业,就是希望能透过学校寄到家中的成绩单,引起父母的注意。但是後来他发现,父母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成绩如何,每每见面都是关心他的健康与生活费是否足够,失落的同时,也觉得拥有这样的父母是他一世福份。

「虽然爸妈会那麽担心我的身体,也是因为我之前发生那些事的关系……」他自嘲地笑了笑,收紧指尖,捏皱了卷子。

环视客厅一圈,确定无人後,他才迈步要往二楼房间去,离去前又留恋地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沙发。

有些想哭,眼眶却乾涩得挤不出一滴眼泪。

「如果寂寞的话,就到庭园里去吧。在那里,你可以尽情表现自己。」

脑海须臾之间闪过医生曾说过的话,他昂首,加快步伐。

打开房门,他随意将书包抛至床铺,径直走向某一置物柜,弯身去开最下方的格子,把放在里头的布箱子拿出来。他神情兴奋,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装着一些小玩具的透明盒子和一袋灰白色沙子即刻映入眼帘。

拿起盒子和沙袋,最下方是另一个长方形的无盖盒子,里外皆漆成了天蓝色。他用双手将它举高,眼里闪闪发亮,开心的模样像一个收到新玩具的孩子。

这是他的庭园。

把长方形盒子平放在地,将细沙倒入盒中覆盖底部的蓝。

接着他趴了下来,从透明盒子里拿出喜欢的小玩具,一个个摆到沙上,从石头、树木等自然景观到围墙和房子,一座庭园在盒中逐渐成形。他的手指在细沙上游走,划出几道线条来,似河流又像是道路,有时只是随意绕弯转圈,绘出不明意义的图案。

无拘无束,恣意挥洒。

结束後他双手支颊,望着成品轻笑,似乎相当满意,交叉在後的双脚前後摆动,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把一家人都放进去吧。」

他起身盘腿而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找出透明盒中的人偶,想要摆进庭园里。然而摆了好几个位置都觉得差强人意,试了又试,最後把三个人偶挨着摆在了一块儿,才收回手。

意识到自己心里所想,他眉尾低垂,唇瓣紧抿,嘴角似扬非扬。

「这样,就不会寂寞了。」

半晌,他轻启双唇吐出这句话,声如蚊蚋,在一室阒然中也好似镜花水月,转瞬落於空。

庭园里可以排解寂寞,可以忘却一时的不快,但是随着年岁增长,他却发现那些他想要丢弃的情绪并不会消失,而是悄悄在某处积累等着反噬,正如现在,於他心中猖狂滋长的空虚。

後来,甚至使他心中庭园产生变化。

……

城市的夜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初晴刚从补习班回来,拖着疲惫身躯走出捷运站,步上返家路途。

她打了个哈欠,脑袋里同时把等会儿到家後要做的事排了顺序,接着又将明天学校要上那些课程、该带什麽书全都理清。

沿着捷运底下的人行道走,路树遮掩了街灯洒下的微光,使整条路像是被罩上了黑幕,好似光明处不为人注意的阴暗角落。

她远远瞧见几个不知那间高中的学生,或坐或站聚集在路边。握着书包背带的手紧了紧,盘算着是否该绕路走,但是这麽一个大动作难保不会造成反效果,引起他们的注意,便咽了口水,低头加快脚步。

「嘿,那边的妹妹。」

忽然,一道略显轻浮的男声传来,接着就是一阵口哨声和笑声,初晴心下一惊,却洋装没听见,继续低头往前走。

岂料,出声的那人似乎没想放弃,初晴随後听见脚步声,接着一只手就搭上她的肩,感受到肩上重量的同时,她反射性地抓住那手的手腕处,

「喂,我在叫你你没……」

未等那人说完话,初晴手一使力,侧过身将人拉到前方,那男学生瞬间失去平衡,踉跄往前,单膝跪跌在地,用以支撑身体的手似乎磨出口子,发出了「嘶」的声音。

其他人大概没料到一个女孩子会有这样的能力,一时看傻了眼,好一阵子没动作也没出声。反应过来,上前要拉开两人时,另一道声音从黑暗之中悠悠而来。

平和得令人发寒的语气,让所有动作全部静止,众人的视线移向声音来源处。

街灯透过树叶间隙洒落斑驳光影,柔和了来人的身形轮廓。他站在明暗交界处,一身白衫黑裤的普通服装,却有股超尘绝俗的味道,冰壶见底清。

嘴边噙笑,慕言晃了晃手中的折叠手机。

「你们是私立A高中的吧?刚才的事情已经被我录影下来了喔。」

面对现下的场景,他的语气轻松得不可思议,除了初晴,其他人一瞬有些摸不清状况,大有刚从梦中惊醒之感。

慕言见状,轻笑了声,似是无奈又像是嘲笑,他换个说法重复了一次,「你们身为菁英私立学校的学生,这个录像若是被学校看见,应该不太妙吧?」

这下一干人终於明白过来,神情又慌又惧。

「你想怎麽样?」

「没有,只是希望你们别动我的朋友。」

慕言双眼微眯,用看猎物似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让众人不禁竖起寒毛。唯有初晴像个没事儿人,默默松开男孩的手腕,不动声色地退到慕言身边。

几人没有谈判的筹码,只能摸摸鼻子离开。

待所有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初晴才打破沉默,「谢谢了,不然我只有一个人应付,可能没完没了。」

慕言阖上折叠机放入口袋,笑得温暖,「不用谢,帮助青梅竹马兼邻居是应该的。」

虽然对帮了自己的人不该如此,但初晴总感觉从慕言的口中听到「帮助」一词十分违和,毕竟类似刚才那种欺负人的事儿慕言也没少做过,且程度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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