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後,吴诺打电话给我:「藜寞,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好了!」
自从我们在一起後,每个礼拜五,都一定会早一点下班,到西班牙餐酒馆去吃晚餐。
可能是个性问题,我每个礼拜都过的一模一样,从礼拜一到日的行程都几乎不会更动,连吃的餐点也是。
我盘腿坐在副驾驶座,扭头看着吴诺专心开车的精致侧脸,说:「我可不可以不要继续吃油鸡饭了?」
自从吴诺知道我因为工作太忙,常常不吃午餐或是只啃一个面包以後,不论晴雨,每天准时提着便当到门诊室门口报到,此举羡煞了不少同事。
吴诺看了我一眼,继续面无表情的握着方向盘,认真开车:「我以为你不会腻,你已经吃了192又1/3天了。」
我笑了出来,想到87%的司机,问他:「请问吴大工程师,1/3是怎麽得出来的呢?」
前方的号志灯转为红色,他停下来,转过头对我说:「因爲有一天油鸡卖光了,你吃三宝饭。」
我看着灰色绒布的天花板,仔细回想:「哪一天啊?原来我还有吃过别的,我已经油鸡吃到连做梦都会不小心「巧遇」他们。」
他踩动油门,白皙的手指扣着方向盘,冷冷的说:「第63天的时候。」
我早已对他惊人的记忆力见怪不怪,继续把话题导会油鸡:「我真的很腻了,可不可以考虑每天吃不一样的?你都不会觉得腻吗?」
窗外的景色从我旁边呼啸而过,已经到我熟悉的那条小路,路上的灯昏黄,看门的黑色老狗厌倦倦的趴在地上,早已失去朝气与活力,抬眼随意瞟了我们的车一眼,又继续呼呼大睡。
吴诺小心翼翼的转着方向盘,深怕压到黑狗的四肢,半饷,才回答:「我已经吃油鸡3840天了,我觉得还好。」
我不免对他的生活品质感到忧伤,决定劝导他一番:「你自己吃油鸡不会腻,可是我觉得只吃鸡肉饮养不均衡,每天要吃不同肉,好吗?」
车停在吴诺家的车库里,我打开车门,还没来得及听到他的回应,一个高瘦的老人就出现在门口,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我们走到玄关拖鞋,吴诺沉着脸,冷漠的叫了一声:「爸。」
我也向老者点头,乖巧的问候:「吴爸爸晚安。」
吴诺的爸爸抓起我的手,异常兴奋的扬着笑脸说:「这不是寞寞吗?好久不见啊!」
我微笑着,有些拘谨的回应他:「是啊,好久不见,您过的还好吗?」
吴诺的爸爸是科学园区里的开阳积体电路制造的董事长,前几年刚退休,把位置交给公司里的新秀。
吴诺爸爸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他身後是一面被擦的乾净透明的玻璃落地窗,窗外小喷水池的池边打着一盏明灯,高高弹起的水花被照耀的晶莹剔透,然後迅速跃入池里,荡漾出一点涟漪。
吴诺看了一眼已经自动就坐的我,认命的自动到厨房准备晚餐,吴诺刚走,一个慵懒的身影就飘了下来。
吴信已经茁壮,身材高挑纤细,穠纤合度,五官虽然也十分清秀帅气,但是与父亲跟哥哥不同的是,他有一双似笑非笑、招旺桃花的桃花眼,眼角还有一颗泪痣,看起来邪媚且玩世不恭。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随意的喊了一声:「寞姐!」
眼神含笑,水光在桃花型眼里流转,朦胧迷离间电流四射,顿时星光熠熠,的确是容易沾惹麻烦。
吴信迈着大长腿,正要跨进客厅,一旁吴爸爸就说道:「去厨房帮你哥打下手。他说他要自己亲自下厨,又不肯让阿娇帮忙,也不知道要煮多久。」
吴信心不情愿的左右摇晃,对着吴爸爸撒娇:「我不要嘛,我要跟大嫂聊天。」
吴诺爸爸笑骂道:「这麽快就叫起大嫂了!那就快去帮你哥,我跟你大嫂要谈论聘礼的问题。」说完,毫不留情的挥挥手,把吴信赶出去。
吴信接受到讯息,调皮的对着我们行了一个手指礼,就转身往厨房走去,临走前,还不忘眨眨眼,想对我们暗送秋波。
吴信前脚刚踏出客厅,吴诺的爸爸突然严肃的坐正,拿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认真的看着我说:「寞寞,感谢你一直以来对吴诺的照顾。」
我莞尔一笑,没有回答。
吴诺的母亲过世以後,因为家里没有大人,吴诺必需一手包办丧礼。
二姐那时刚去世两年,大姐又在外地读书,爸妈投注很多时间跟心力想要重新跟我培养感情,不想再有遗憾。
我跟妈妈提前吴诺的状况,不知道是因为我说故事的语调感人,还是吴诺的家世本就悲惨,妈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执意要让吴家两兄弟到我们家小住,直到丧礼过後,一切稳定再回家。
於是,第一中学的校草就睡在我隔壁房间,也就是二姐生前的房间。
我猜,妈妈是想要老牛吃嫩草,把帅哥养在家里,她初次见到吴诺以後,就常常在家里夸赞他的帅气英挺。
有一天晚上,我半夜睡不着,把心情哼成歌,准备起身先去上厕所时,路过吴诺的房间,发现里头灯火通明,显然他还没上床睡觉。
我轻轻敲响木门,吴诺冷静的声音响起:「请进。」
我旋开褐色木门,在冰冷的磁砖跳跃。
吴诺坐在书桌前翻阅资料,微微一瞥,看到敲门的人是我,有些惊讶。
我跳上柔软的大床,盘腿抱着猫咪抱枕,歪头看着他,问道:「你怎麽这麽晚了还不睡觉啊?」
他的脸色凝重,转过身,揉着太阳穴,没有说话。
我眨着眼睛,继续问他:「你是在看什麽资料吗?我可以帮你!」
吴诺皱摺眉,把椅子旋转过来,面对我,说:「藜寞,你还记得每天中午到班上找我的那个大叔吗?」
我点点头,回答他:「记得啊,他每天都来刷存在感,其实他长得很帅,就是年纪不小了...」
他打断我半夜兴奋过头的唠叨,说:「藜寞寞!」
他觉得很无奈或气急败坏的时候会叫我藜寞寞,因为科学研究显示,叫别人名字要喊三个字才会听起来比较严厉跟有警告意味。
我把嘴巴闭上,随手拿着他的被子盖在身上,睁着双眼,端坐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却似乎吐不完他的痛苦。
然後,他缓缓开口,轻声告诉了我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