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轻轻敲敲门,他说:「寞寞,你要尝试着面对事实,它既然醒不来,你就要努力找寻新的出口,让无尽恶梦成为美梦。你不能继续活在阴影里走不出来。你知道吗?当你重新面向阳光时,影子才会在你的身後。而我从今天起,希望能成为你的阳光。」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趴在地上,从门缝偷偷往外面看,我说:「如果阳光触手可得,就不会有漫长的黑夜,也不会有人被黑夜吞噬。」
我依旧没看清门外的情况,只听见他继续说:「太阳随时会升起,但有些人选择待在阴影里,有些人却会迎着那道曙光,重新追回属於自己的太阳。以後该如何,取决於你自己。不要因为自己失去了什麽就停留在原地,就算你只剩一只脚,还是要稳稳的走下去。何况,你还有我们。」
我的肚子突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笑着说:「我煮饭给你吃吧,你想吃什麽?你最爱的葱爆牛肉跟虾仁烘蛋好吗?」
我虽然已经饿的饥肠辘辘,却止不住啜泣,抽抽噎噎的回答他:「你是陆珺诚?你不是不会煮饭吗?」
他趴在门缝边,看着我正在窥视的眼睛,说:「那是之前骗你的,你以後的便当我来做,我来守护你,我不会让你孤单一人。」
我打开房门,扑到他身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把头埋进他怀里,继续无声的流泪。
他抱紧我,下巴刚好抵在我的头顶,他温柔的说:「你爸妈刚刚出去,他要我把你想办法叫出来,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吃饭了。」
他把我拖到浴室,拿着毛巾沾温水,把我满脸泪痕的脸擦拭乾净。
我看到这条粉绿色的毛巾,是姊姊生前带我逛市场时买的,我们两个当时还在争论哪一个颜色好看。
睹物思人,忍不住又流下泪,不得不说,我的泪腺突然发达到超乎人类所想像。
陆珺诚用手接着我又滴下来的泪,紧张的说:「寞寞,你怎麽又哭了?」
他手忙脚乱的胡乱擦拭我不断涌出的泪水,满脸焦急。我轻轻摇摇头,泪水四散,陆珺诚来不及清洗毛巾,只能用手抹去泪滴。
我肯定我现在的眼睛一定红肿到只剩一条线,因为我哭着哭着眼睛就累得只剩下一个小缝,渐渐的进入梦乡。
在梦里,我看到姊姊,她轻踏着脚步走到身边,默默的看着我,醒来前,我记得她如羽毛般的嘴唇轻落了一个吻在我的额角。
这一次,我没有哭,我知道她好好的。
我是被饿醒的,醒来时,我正躺在沙发上,陆珺诚坐在我旁边。
他已经煮好满桌子的菜了,他的刀法不是很精细,煮出来的食物的不是很美观,可是味道好极了。
他用慈母的眼神看着我吃,一边说:「吴诺陪安时冉去逛市区那间烘焙店了。他们都不知道你发生了什麽事,以为你只是感冒。你姊姊的事,你自己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们。」
而我只是沉默的咀嚼着,我不知道,我的悲伤,是否值得别人为我分担?
这种痛苦,需要让其他人一起陪我嚼尽吗?
一位身穿淡蓝色亚麻水洗格上衣及银灰色打折裙的妇女缓缓的走到我们的桌边,恬静而优雅的微笑着,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十分面熟,却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须臾,她轻轻的开口:「楚云?寞寞?好久不见,我是时冉。」
久别重逢,楚云的脸漾起了浓浓的笑意,露出了两个酒窝。
我也跟着微笑着,拉了一把椅子给安时冉坐,一边问她:「你怎麽在这?」
她一只手整理长裙,另一手理着上衣下摆,缓慢的坐下。
她听到我的问题,轻笑出来,用一样甜腻温柔的语调说:「我是这里这间店的老板啊!刚刚在打果汁时看到你们的身影,还不敢相认,但当我听到陆珺诚时,我就百分之九十九确定是你们了!寞寞,你变得更漂亮了。」
说完她拉起我的手,我上前想拥抱她一下,却被她的纤纤素手推开。
陆珺诚来我家後的隔天,我便被爸妈胁迫回去上学。
一进教室,书包都还没放下,就听见同学喊着:「藜寞,外找!」
我拖着沈重的身子,没精打彩的往门口移动。
安时冉看到我走出来,冲上来一会儿摸摸我的额头,一会儿拉拉我的嘴巴,把我前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一边检查还一边碎念:「寞寞,你生什麽病啊?抱歉那天没去探望你,你好一点了吗?你怎麽会瘦成一把骨头?」
我过了很久都没有回答她,我的心情依旧很郁闷。
安时冉很满脸焦急的看着我:「寞寞,你说话啊!你怎麽了?你能讲话吗?」
我郁卒的点点头,安时冉看着我失去昔日光彩的脸庞,默默的把我拉到通往顶楼的楼梯口。
我们并肩坐下,安时冉拉着我的手,用她温暖如阳光的声音说:「寞寞,你如果有什麽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分担,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要分享快乐,分摊难过。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你把你发生什麽事情都告诉我吧!或许你会比较好受一点。」
我把脸靠在她的肩上,轻轻的说:「我姊姊过世了。」
我没有流泪,或许是因为我的泪水早已流尽,又或许是因为我慢慢的愿意接受事实。
接受姊姊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