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说,大雄先生也有一样的烦恼吗?」若以昕抓到了大雄先生刚才说的关键字,立即问道。
他想了想,悠悠含笑的说道:「曾经吧,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好後悔。」他的语调貌似玩笑话,但一字一句却震慑了若以昕的内心。
「是……分手了吗?」
「我们没有交往。」
若以昕不明白。「她不喜欢你?」
「是我。」他轻轻呢喃。「直到最後都没有告诉她我喜欢她。」他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淡得几乎要随风而逝,空气中乘载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酸涩,令若以昕感到胸闷。
「……为什麽没说呢?」
「因为害怕。」他声音彷佛自时间的洪流而来,遥远且飘茫。
若以昕脸上的笑顿时收起,即便他的故事还未开始,她却听到结局提前而来的声音。
是心碎。
「唉呀!别这种表情嘛。」大雄先生见她一脸泫然欲泣,都觉得若以昕的模样反而让人心疼。「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没事的啊,就只是……」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忽然哽住。
他一愣,似是没想过自己怎麽突然说不出话来,眼神微微发怔。半晌,他突然耸肩,漾起笑容:「没能在一起而已。」
若以昕拧了下眉,哭丧着脸。
「谈恋爱从来不会让人死去的。」
「那大雄先生你害怕什麽……」
「你还是不是男生啊?男生还怕东怕西,我替你感到羞愧!」
「吵死了,回去上课。」
「不要啊,我也想体验看看翘课翻墙、抽菸打架。我也是学生啊,又不是只有你能叛逆——」
「喂!真想害我被老师处罚啊!你笨手笨脚,每次都因为你差点被害死……」
她的笑容顿时模糊不堪。「可是我啊……遇到你才觉得自己活着。」她俏皮的皱了皱鼻子,「所以你别死啊,陪着我,我才不无聊。」
语毕。人一溜烟就跑了。
大雄先生的唇边溢出点点笑意,眼眸微眯,说出的话却不符合他此刻的表情。「嗯,怕死了。」
若以昕疑惑的看着他。
「正如你所说,愈是喜欢一个人,就愈是不知道该怎麽办,很多以前不在乎的事,都成了阻碍。我也想过,就让她为我留下吧,我能留住她的……」
「可是仔细想想,留住对方之後,我们能给他们什麽?」若以昕突然接话,晶亮的眼蒙上一层薄雾。「除了爱,我不知道还能给他什麽。」
所以,大家才说,爱一个人是自私的,因为最终还是爱着自己。
大雄先生欣慰的一笑,「都不知道该说是韩尚的好运将你带来,还是这是你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语落。若以昕先是一愣,听出了他的调侃,笑得眼角都弯了,胸口却温暖无比。
至今为止,她很感谢她遇上的所有人。
喜欢同一个男生的时候,她的好朋友梁书葶会犹豫,被人欺负时,卲季凯会替她打抱不平。而後,阴错阳差的碰上大雄先生,明明素未谋面,却总是在她最为难的时候出现。
「谢谢你,大雄先生。」
他微愣,「谢什麽?」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若以昕笑得灿烂,室内亮晃晃的白日光落在她的两颊,他竟有一刹那的恍惚,浑身突然使不上力。他紧紧的盯着她,眼眶湿凉。
直到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望,他匆忙的将头套戴上,稳了稳气息才应门。「请进。」
来人转开门,脸色一如往常的平淡,却带着若有似无的敌意。
「喔!韩尚。」若以昕看清来人,开心的喊道,「怎麽来了?主任呢?这样跑来没关系吗?」
韩尚冷扫了一眼员休室,空间窄小隐密,他再看了看他们两人,一男一女待在这种密闭空间……而且门的设计居然是能从里头反锁。
他的脸色愈来愈差。
「你没看讯息?」
经他提醒,若以昕才後知後觉的拿起手机。「对不起喔,我刚在看书,所以关静音了。」她边解释边点开讯息,韩尚在十五分钟前就说吴玫要去开会,让他自己回家,他想趁空见她。
他们这礼拜只见了两次,韩尚什麽都不差,记忆力更是好。
明明相处在同一所校园,校区也不大,要见上一面却如此困难。他们也都懊恼,但现在的确不适合明目张胆。韩尚也找不到时机和吴玫细谈这件事,他正思量着要以什麽样的方式让吴玫接受他交女朋友,而对象不是她所计画的。
然而若以昕无心的话语,让韩尚觉得她似乎没有想像中在意他们的感情,让韩尚顿时觉得自己的一片苦心全泡了水,闷在胸口处发胀发酸。
他全身散着森冷的气息,尽管如此他依旧不动声色,连生气都优雅的沉闷。
大雄先生不害怕,反而还同情他,看得他都郁闷了。
若以昕当然察觉到他不高兴,连忙安静快速的收拾东西,背上重重的书包後,她连忙上前勾了勾他的手,示意他回家。
这是他们在一起後的小习惯,若以昕习惯伸出食指扣着他的小指,拉着他一起走。韩尚不排斥,可以说是喜欢,总觉得被她依赖的感觉很好。
见状,他面色缓和不少,但还是阴恻恻的横了大雄先生一眼,最後让若以昕走在前头,隔绝了他们的近距离才甘心走人。
注意到他幼稚的心思,大雄先生在门阖上的刹那忍不住失笑,眼底甚是欣慰。
「希望你们能一直好好的。」
然而,他没说。
爱情不会让谁真正死去,它要时光悼念,要岁月刻骨,而後以有你的夏季陪葬。
生不如死。
从大熊餐厅走出来後,纵使韩尚的怒气消了一点,但还是不自觉的沉着一张脸。
若以昕都心虚了,韩尚就连这短短的空档时间都想着要和她见面。她倒是一个人胡思乱想,无法分担事情就算了,还尽想一些触霉头的事。
韩尚注意到她垮着脸,清淡温润的声音自她头顶落下,他的声嗓不自觉放柔。即便前几秒还气着,但看着她苦着一张脸,他也就不忍心苛责她。
「在想什麽?」
「韩尚……」
每当若以昕担忧害怕,或是有任何难以启齿的事时,她总习惯性的先喊他的名字,好似确认他还在,会无条件的听她说话,哄哄她,告诉她什麽都会没事。
他会在,他来想办法。
「嗯?」他如常的应声,垂眸看着他目光依恋难舍。
若以昕患得患失的心情立即得到填补,她仰头便望进他深邃的眼底,黑亮剔透,宛如一潭幽深沼泽,藏着流窜的光点,倒映着她的模样。
她愣了几秒,忽然眯眼笑了。「没什麽。」
你还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