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昕的小脑袋顿时闪过千头万绪，她看向韩尚正经的脸，脑中瞬间起了漫天大雾，无法分辨这句话究竟是出自於他的什麽心情。
她不敢乱猜，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什麽？」
韩尚皱眉，眸中勾勒出一丝疑惑，嗓音带着少有的憋脚，因为从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巧克力牛奶？」
语落。若以昕眨了眨眼，随後笑出声，在宁静冷清的冬夜中特别清脆动人，彷佛所有的忧虑都与眼前的少女无关。
韩尚静静的看着她，微弯的眼角，翘起的唇，长卷的睫毛轻颤，宛如捧着全世界的欢乐朝他走来，是那麽的纯净与安好。
「走吧，我请你喝巧克力牛奶。」
韩尚啊，其实是个容易知足的人吧。
若以昕心痛的看了一眼已经瘦巴巴的钱包，这个月都把零用钱贡献在巧克力牛奶上，再比对身旁虽然看不出开心与否，但总之心情应该不太坏的韩尚。
算了、算了。
他们一同走出便利商店，若以昕像是想起什麽，突然问道：「不过你怎麽会在这？你家住这附近吗？」
「不远。」韩尚没有正面回答，反倒问道，「你平常都这麽晚回家？」
「喔……也没有，今天比较特别一点。」若以昕不自觉心虚，语调有些飘忽，她有时真的好讨厌自己不太会说谎这点。
韩尚没再多问，却也没有离开，陪着她走了一小段暗路。
若以昕看着他持续向前的背影，宽厚的肩膀，修长的四肢，灰蒙的灯光描绘着他颀长的身形，在柏油路上拉出一道深色长影。
她调皮的踩着他的影子前进，彷佛进入了他的领域，然而韩尚就这麽放任她在里头撒野。
若以昕直到现在还是觉得真不可思议，在她的人生中，她没有机会能碰上韩尚这种人。聪明、思维清晰，似乎无所不能。
虽然说这种认知很可笑，但即便没人说出口，资优班和普通班本来就有一道无形的隔阂，光是升学就不是在一个级别。
若以昕有时想想也觉得不公平，聪明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搞得普通班像是笨蛋一样。
但不得不说看着韩尚，她不由得还是产生了自卑。
韩尚发现她没跟上，咬着吸管侧过身，薄弱的灯光刻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若以昕一时分了神，她仓促的揉了揉眼睛，韩尚的身後仍旧环着一道光。
他皱眉，「干麽？」
若以昕急忙摇头，却也忘了前进。
「不回家？」
「……喔、喔。」她赶紧跑了过去。
韩尚的目光几乎是无意识的随着她跳跃的步伐移动，明明笑得很傻，他却一点也不反感。
若以昕忽然仰头：「读书对你来说不难对不对？」
四目相交的那一刹那，韩尚不自在的别过头，咳了一声：「还行。」
「运动对你来说也满容易的对不对？」
「嗯，还可以。」
「乐器呢？我看过你在园游会拉小提琴。」
「学过。」
听他这麽一说完，若以昕仰起羡慕的眼神瞅着他，韩尚被她小狗般的眼神给震慑，他再次撇开眼，视线落在远处。「问这些做什麽？」
「就觉得你很厉害啊，什麽都会，想要做什麽都可以。」若以昕踢着小石子说道，「以後也会进最好的大学吧，哪像我们这种平民老百姓，想去哪、做什麽，有时候不是努力就能做到。」
韩尚拧起眉宇，反驳道：「我也是平民老百姓，我妈是主任，我爸是教授，我们一家都是普通人。」
他们家也不是亿万富翁或是皇室贵族，他理所当然是一般人。
若以昕看着他异常认真的深邃的脸孔，忍不住失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她抓了抓头，也不知道该怎麽解释他才能懂。「不过应该也很辛苦吧，虽然聪明是很大的加分，但努力才能让你屹立不摇。」
韩尚略略看向她，算是认同。「那你呢？以後想做什麽？」
这是他第一次问别人关於未来的问题，他只是突然很想知道以後她会去哪？以後还会不会见面？十年後的他们见面了……还会打招呼吗？
「嗯……还没想好，但我绝不考研究所，读书太痛苦了。」若以昕握拳坚定的说着，「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书葶说她以後想开一家咖啡厅，我就去给她聘请好了。」她笑嘻嘻的说道。
韩尚哼笑：「你朋友真可怜。」
「我当然不会这麽厚脸皮，我也会帮她。」若以昕已经开始描绘起她们未来的样子，店面规模，挂在门边清脆的铃铛声当当的响起，香浓又带点焦糖味的咖啡飘散在空气中。「对！我就帮她试味道好了。」
「……」
韩尚见她眯眼笑得合不拢嘴，虽然本意是想笑她，却不自觉跟着她笑了起来，「嗯，真好。」
这是若以昕第一次感受到他的羡慕，仰起笑看他。「你也可以啊，你什麽都会，开店这种事对你来说一定不算什麽。」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可能不会留在台湾。」何况吴玫不可能同意，她已经为他的未来打造了一条康庄大道，他只需要照着走，就会一切顺遂，也不需要有其他选择。
「是喔……。」若以昕难掩失落。
「怎麽，觉得不开心？」
闻言，若以昕错愕的抬起头，「没、没有啊。出国读书很好啊，你这麽聪明，留在这太可惜了。」
「是吗。」听她激动的反驳，反倒让韩尚心情有点不好。
「到时候，如果你变成很厉害的人，不要忘了我喔。」若以昕侧过头笑道，黑夜令周遭视野不佳，却怎麽也遮不住她的笑脸，让韩尚盯着她好半晌。
「嗯，不会忘。」他说。
然而这句随口的承诺，却让韩尚在往後的时光，甘於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