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清清说要将他当成弟弟般照顾,令他硬生生发了一星期的脾气。她怕踩中地雷,比任何时候更躲着他。於是,他要自己付出一些耐性,表面上跟她和解,总好过她对他避之则吉。
半个月前,他计划要跟清清一起过生日。他早上会回去大学还掉一堆参考书,故意少带一本,叫她拿过来,好让他有藉口拉她出去看电影、逛街、光顾Cafe跟书店。晚上,他跟水冬阳、陆少瑶约在一间意大利餐厅碰面。上一辈子,他的十九岁生日也是这样过,心态却有很大分别。
那时的清清穿着一辑性感睡衣,天未光就潜进他的睡房,爬上他的床、蹭着他。他心里确实鄙弃她,却年少冲动,从来无法抗拒她的肉体,在半梦半醒间抱着她翻云覆雨。两人睡到中午,清清强拉他起床,说已经买好电影票,要是他不陪她去看,她就在父母面前大闹一番。
他被逼陪她看了一套俗烂的爱情电影,她看得感动莫名,挽着他的手,从中段哭到完场。然後,她带他去一间酒店吃英式下午茶,舀了一口口蛋糕喂他吃。晚上,他们跟水冬阳、陆少瑶吃了一顿意大利菜——事实上,他十九年来的生日,除了头六年之外,其他的都是跟水清澄一起过。
那个让他重生的女子说过,她的丈夫挑了清清当什麽研究对象,即是说她三十岁的灵魂也回到这个时空吗?这麽一来,一切就说得通——她在两年多之前忽然性情大变,从以往的娇蛮讨厌,变得温驯过绵羊。可是,他们在同一天死亡,为什麽她能够早他一步回来?为什麽他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回来?滕思悠的灵魂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憎恨,一半是他无法控制的爱恋,对象却是同一个人。
他应该喜欢的是裴星如——他们是在大一的第二学期相遇的,不够数月就热恋了。他们在未来会有两个小孩,一个夭折了,一个叫做滕芍药,这可爱的小女娃才三岁。他在那个时空死去了,抛下她们母女俩,他们会在这个时空重逢吗?
滕思悠换上简便的休闲衬衣、西裤跟中褛,先回大学交论文跟还书。从教学大楼出来时,仍觉恍惚。他给水清澄打了一通电话,按照计划叫她出来。她似乎睡得迷糊,死活不肯出来,他再三坚持,她才不得不妥协。他在附近的饭堂等了大半小时,清清才出现——她穿着一件红棕色格子连身裙,散着一头微乱的长发,捧着他要的参考书,连背包都没带。
「诺,你的书!下次再叫我做跑腿了,我就要收钱,每送一本书收十元!」清清鼓起脸颊,素脸浮着健康的红晕,跟淡粉色的颈巾显得谐协,蓦地为苍凉的冬日添上一丝暖意。一眨眼,滕思悠想起她以前的模样:她的脸不难看,称得上秀丽了,却老是一副谄媚的模样,俗不可耐,只会追星、向父母要钱。她常常浓妆示人,硬生生贴上厚重的假眼睫毛,由脸颊的胭脂到眉毛、丰唇,也修饰得厉害,和着一身香水味,那种人造美叫人皱眉。她还自以为这种模样很美。
眼前十九岁的清清,没画眼线,没戴假眼睫毛,脸蛋乾净嫩滑。说白一点,她比裴星如的美貌差得远了,根本衬不上他。
「你怎麽了?」她两手插进白色大衣的口袋,稍微倾前观察他的脸色:「我看你面色苍白,是赶论文赶得太厉害吗?还是早点回家睡一睡。」清清没有掩嘴,打了个大呵欠:「才十点多啊……我九点就被你吵醒,昨晚我可是温习到四点才睡的。不管你了,我先回家睡觉。」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滕思悠扯着她的衣袖:「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想看,这一个水清澄会作出什麽抉择。
「嗯,我记得,生日快乐。」清清侧着身子,不急着扯回自己的衣袖:「不过,你的礼物在家,晚上再给你。」
「就这样?」
「还有,爸跟妈说,晚上去意大利餐厅庆祝。」她又半掩着嘴打呵欠:「你不困吗?这个月那麽多考试跟论文,听说读医科很辛苦。」
「我想看电影。」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