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日常不过】
大学三年级，新年假期的某个午後。我们受邀参加检察总长千金的婚礼──
原本预计11：30会场集合，但冯羿组的同伴们却整整迟到了半小时。
「奇怪？他们平常都不迟到的，我打电话给他们。」我右手握着手机，左手拿着饮料店新推出的调酒，瞥了眼冯羿叮嘱：「不要喝完！」
我记得刚才出发以前，他们还有发个西装照在群组炫燿的啊。
「嗯，反正一定是局内有什麽情况吧。」冯羿弯下腰，痴迷的喝着调酒，我还来不及阻止，电话另一头便接通了！
「嫣嫣！我们去不了了，局里忽然有事……啊、对了！你要小心！检察总长可是差点抓冯羿来当自己的女婿的阴险老人！再加上那位新娘到现在也都还很喜欢冯羿！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晏灏熙急急忙忙的挂断电话，再也没有任何回覆。
「呃？」我呆楞地望着手机，再回过头，发觉另一手的杯子已经被吸食的一滴也不剩！我不满的抗议道：「你喝完了！？我叫你不要喝的！你忘了你的酒量比我差吗？」
这也是他不想让我喝酒的原因，毕竟会显得它比较弱！
他耸耸肩，拿过空杯、牵起我的手：「反正我们也不去参加婚礼了。」
「不去了？不可以！这是重要的婚礼啊，检察总长的女儿不是吗？」我完全被他地蛮力给拖着走！因为踩的是高跟凉鞋，走路还十分不稳！
「是又如何，我根本不认识那女的。」他头也不回，说得云淡风轻地
嗯？搞什麽，亏你还差点成为人家的女婿啊。
「可是检察总长那麽的爱护你、支持你，你怎麽可以缺席！？冯羿！」
「──难道，他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回去吗？」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让我直接扑向他的怀里！
「你不是问我为何妍姐没有受邀吗？」
……不知为何鼻子超级痛，是因为这个人的背肌太坚硬了吗？
我点点头以示回应、边默默的摸着鼻子。
「因为那个老人有严重的重男轻女，他否定了身为检察官的妍姐。每一次见面都会无视她的存在、彻彻底底地藐视她──所以，他欣赏我又怎样？我无法接受不尊重我家人的人。」
怪不得受邀的冯羿组名单只写了「男性」组员的名字……秋妍姐姐一个人默默的隐忍着这种事吗？
我毅然决然：「嗯，我也超讨厌！走吧！」
他咧齿灿笑、捏了捏我的脸，再次牵起我的手：「走，去约会吧。」
「约会？等等，你的同伴们可是急急忙忙的回了局里，你还这麽悠闲可以吗？」
「我偶尔也想偷懒一下，想牵着你的手，去人群中放闪。」
他不顾我的想法，迳自迈步向前。但不同方才，这一刻的冯羿放慢了脚步，配合着我的步伐。
「……你是国中生吗，不行，我们回局里帮忙吧。」我心虚的看着一旁，压低音量，喃喃道：「我陪你、也算是约会了吧？」
虽然他似乎没有听见就是了。「反正那群家伙现在也正开心着吧。」
「什麽？」
微带冷意的春风轻拂而过，灿烂的艳阳高照，冯羿纤长的背影成了一个好看的剪影。
「嫣嫣，都相处了三年，你还不了解他们吗？」
他清朗的声音在我耳际徘徊不已：「他们在意的，始终是家人啊。」
宛如证实了冯羿的预测，从腰间包里传来的手机讯息声惊动了我们两人的世界！
【其实我们是要拖妍姐和静静去看电影啦！啾！】
晏灏熙传来了讯息，附上了一张秋妍姐姐所住的公寓照片。
「收到邀请函时，妍姐带着一张勉强的笑容啊，她肯定是忍受着委屈与难受，不想告诉我们吧。」冯羿说。
【我们才没空去祝福一个陌生人勒，大过年的，难得天下太平，我们必须得去看场电影享受享受！】
【灾难片还是恐怖片呢？动作片也不错？好犹豫哦。】葛一海吊人胃口道。【可惜，少了两个人可以讨论呢。】
【你们！】我不满的敲着键盘：【我也要去！等我！】
冯羿抢过我的手机、发送语音讯息：「不了，我们要去约会。」
【可恶！！踢除情侣！再见！】
……冯羿，你的幼稚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拜托，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我想回家睡觉。】洛寅锡话语中充满无奈。
【那你们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吗？】刘静终於在群组中出声了！没几秒，又传来了一个讯息：【我要看动作片谢谢。】
我噗嗤一笑，这是什麽反差啊？
【够了！静静，我们不是说要有矜持吗？】秋妍姐姐说：【可是我比较想看灾难片。】
这群人难道是被检察官耽误的搞笑团体吗？
我将手机收进背包中，向冯羿笑说：「好了！我们走吧！」
冯羿带着满足及期待的笑容、紧紧牵着我的手，步入汹涌的人群。
我们要去哪里呢？
不管去哪里，我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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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和静静一起去给加班的冯羿组送宵夜。
我提着香喷喷的卤味步入晏灏熙的办公室。
因为是资讯组，所以每当来当晏灏熙的办公室，彷佛就像来到了电子世界那样。墙壁四面都是巨大萤幕，上头写着我看不懂的乱码及程式语言，看得我眼花撩乱的，还有原本洁白的地面上却布满各种颜色的电线，难怪进入办公室前贴的不是「检察官办公室」而是「小心电线」的红色警告语！
在半阴暗半杂乱的空间内，只见，在无数台电脑的包围下，晏灏熙正睡得香甜。
一个170出头的男人，此刻显得特别地渺小啊。
我将卤味轻放在一旁的木柜上，正打算悄悄离去，却不经意的被压在办公桌玻璃垫下的照片给吸引住了……透过办公桌灯微弱的视线，看起来是高中时期的晏灏熙和一名女孩的合照。我想这套制服──短袖衬衫、深蓝色领带，对於现在的晏灏熙来说一定也很适合吧？
毕竟这人虽然吃了30年的米饭，但脸上也还是长了一张神似不老男神「林╳颖」的娃娃脸啊。
身旁的晏灏熙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半梦半醒地说：「……嫣？你在看什麽……」
「你醒了啊？我在看你桌垫下的这张照片啊。」我将桌灯调量至足以照亮半间办公室的程度：「是前女友吗？」
「你爱上我了吗？」他一脸娇羞地拉紧西装外套，好像我真的会对他伸出什麽魔爪似的！
天啊，这人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麽？
「算了，吃宵夜吧！不要再睡着了，工作完再好好补眠吧你！」我将卤味放到他的面前，强迫症驱使之下，我又快速地替他整理了桌上杂乱的资料及工具。
「嗯……她是我妹妹。我们相差一岁。」晏灏熙低眸，淡然道：「但是，她在17岁那年去世了。因为白血病。」
我慢下手边的收拾动作。不发一语。
「我们这些人啊、会当上检察官都是有各自的原因的。主任是家族期望，齐晨是父母影响，寅锡为了陪伴齐晨，一海是和某个人约定了，妍姐恨透了残暴不仁的罪犯──」
「而我，是因为妹妹。」
我瞅向桌垫下的照片，仔细一看，这女孩真的和晏灏熙有几分相像。
「她的名字是？」
「晏诺曦。承诺的诺，晨曦的曦。」
「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了光芒的感觉啊，就和灏熙哥哥一模一样。」
晏灏熙抬起头仰望着我，没有任何言语，只是苦苦一笑。看上去凄凉极了……
我很意外，成日面带笑容的他，竟然会露出这样悲伤的神情。
「我的父母都是工作狂。小时候我跟妹妹最喜欢打电动、看漫画了。因为电动跟漫画，我们才知道什麽是快乐。」
他将桌上的笔记型电脑都搬开，我这才发现，还有更多更多的照片被掩盖在这些电脑之下！
他轻抚着冰冷的玻璃桌面，眼底尽是不舍：「但是，因为父母和我的疏忽，发现妹妹患上白血病时已经太晚了──那段期间我太自责太难过了，直到她过世後、一直都是把自己封闭在家中的状态。一心钻研有关於电脑及网路的一切，就这样，到了大学毕业以後，我成为了本国骇客论坛上最有名的骇客。」
「论坛上那些人称我为『天才』……我总觉得这个称号太沉重了，我不是天才，那不是我与生俱来的天份，我是因为妹妹的死亡才会成为『天才』的。」
「政府邀请我成为警方的『助力』，当然了，我顺势就答应了，毕竟是我的专长又是好事还能拿高薪啊。但我没想到自己会进入冯羿组、成为他们的同伴。」
他指向一张和冯羿的合照。
两人都带着笑容，身穿着整齐合身的西装。
「第一次见面时，主任对我说：『你不是天才。你是我们的同伴，也是我们的家人……』」
「『从今天开始，你已经不用再忍耐了。』」
这是，晏灏熙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我看着主任，再看着妍姐、齐晨、寅锡、一海……就和当初的你一样，因为多年以来、心底有太多不安与慌恐，当面对这群温暖的人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啊。毕竟这群人就像一颗大太阳一样呢。」
他又指向我们一群人的合照。
有我、冯羿组、刘静，大家站成一排，中央树立了一个两米高的圣诞树；而圣诞树周围尽是一盒又一盒的礼物！
这是最近才拍的圣诞照吧？
「三年前，你来到局里的那个夜晚，我发现你的生日就是我妹妹去世的那一天……12月7号，从你第一次称我为『哥哥』的那一刻起，我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你。」
「谢谢你和我做了同样的选择，选择相信冯羿、成为了我们的家人。我的妹妹。」
我听说过──一个人的脸上有太多笑容，是因为心底有过多的伤痛。
晏灏熙。现在我终於明白了……
你就是这样的人吧。
「灏熙哥哥之所以总是能够治癒人，是因为自己也体会过那样的折磨。亲身经历过，才懂得该如何温柔……」
我想起三年前，出任务之前的那一场会议。
当所有人都不愿支持我的冒险……是晏灏熙、他义无反顾地站起身说：「我们会保护你的！」
为什麽现在才告诉我这些啊……
为什麽我这麽慢才发现……
我走到门边，转开门把：「虽然时隔有点久，但我现在也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吧。」
晏灏熙疑惑地望着我。
「谢谢你。」
「那些伤痛，一定会渐渐好起来的。」
「在往後的时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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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深爱的人再也不会苏醒过来，你会怎麽做呢？』
我……会怎麽做呢？
「冯羿。」
我轻抚着眼前的他。
这张沉睡的脸庞。
拨开微过长的浏海、展露的是紧闭的双眼。细长如扇的睫毛，右眼角旁的泪痣，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这个差点去当牛郎的美男。
我最喜欢他的笑容了。
真的。
「如果你再也无法苏醒。」我指尖轻触着他的眼睑：「那我……」
我，或许──
「嫣嫣，不要听个广告台词听得这麽入戏好吗？」
他忽然睁开眼睛，清澈的黑眸直瞪着我：「我醒来了、我醒了。不准你再想下去了。」
「很解High欸！冯羿！」我入戏得刚深，这家伙就从睡梦中醒过来了！「真是！我们模拟一下要是真有这一天，会是什麽感受，这叫做展望未来啊！」
「那种未来也太悲惨了吧……别诅咒我啊。」冯羿扶额、坐起身，与我平视着：「算了，那请问我亲爱的尧小姐，『要是有一天，我真的再也不会苏醒，你会怎麽做呢』？真想知道啊。」
是谁刚刚叫我不要入戏太深的啊。
我叹口气，转身，从沙发床上一跃而下。
「难过是当然的。」
「但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一定会。」
我尧芷嫣能安稳站在这，是在好多人的牺牲之下造就的。
哪怕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但我愿意为了他人而拚命活下去。
这不是卑微，不是可笑，更不是一种沉重的束缚。
而是因为我的生命真的太可贵太难得了……
「我不愿意辜负，我的姐姐，我的爸爸──甚至是冯羿你。」
「我愿意背负着你们所希望的，继续活下去。」
即使，我很痛苦、很难受。
「那真是太好了。」
他环抱住我，将我紧紧锁在怀中，耳边的低语过於温柔……
「『你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温柔得，我的眼前一片蒙胧。
「冯羿，该吃早餐了吧？」
「这麽暖心的时刻，你在说什麽早餐……」
「哈哈哈，我肚子饿了嘛！」
他俯身亲吻着我的额头，我也回赠一个颊吻。
按照每日的早晨「精神仪式」。
接着，他顶着一头乱发、一脸懊恼的走进厨房准备早餐。我则是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让清晨的暖阳照亮这个家的每个角落。
但我还是希望，那一天，永远也不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