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情绪麻木大概是在两年前…」张医生说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因为幻听发作了，只有两个人的诊间，她听见了她们三个的声音。
「佳恩?」
「我告诉你们，像她那种肮脏下贱的人，就让她被唾弃吧。」
「看她能苟延残喘到什麽时候啊，听说她会自残耶，天啊，也太可悲了吧，是多缺爱?」
「那就继续啊，最好是赶快死一死，不要再祸害人间了。」
「佳恩?」她是真的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喂?你有在听吗?」
「你刚刚说什麽?」电话那头的我话都不知道说几次了，但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说等一下去河堤那等我，你吃药了吗?」我提着两罐啤酒向我们约好的河堤那走去，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後来我们经常黄昏的时候去那里喝酒。
「嗯，吃了，昀唏，我可不可以一次把药吃光?我真的好没有动力活下去。」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像天堂的样子，应该不会再有痛苦吧?可以忘记一切吧?但从小她就知道，大家都告诉她，自杀的人是会下地狱的，她笑了一下，反正她所在的世界跟地狱根本丝毫没有差距。
「讲那什麽屁话啊?你答应我的，你要为了老子活下去。」我停下脚步激动的说着，踢走眼前的一罐空可乐罐，连路人都看了过来。
「呵呵….你好自私喔。」她笑着说，转头看向桌上四散的药袋，又失笑了一次，可悲，自己真的很可悲。
「好啦，不讲了，五点不准迟到喔。」我把电话挂了，走了两步後，我回头看了下刚刚踢走的可乐罐。
「Shit，我有病吧?」虽然知道正常人不会这麽做，但我还是把空瓶罐捡起来丢进垃圾桶了。
「嗯，掰掰。」她放下手机，掩面大吼了快十秒，喉咙都乾了，她的无助感随着时间渐渐占据她的大脑，只要一想到昀唏对她的好，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值得把更好的人摆在自己的第一位，却摆了一个什麽都不是的我。
「来吧，赦免我。」她拿出抽屉里的眉刀，闻了上面残留的血腥味，她平常都用一个透明的玻璃杯装自己流下来的血。
又一次了。
「你是张佳恩的家属吗?」
「我是她的朋友。」
「不好意思，可以私下谈一下关於张小姐的..」
她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听见了医院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为什麽老天就是不肯成全她?
「你还好吗?」昀唏坐下後紧紧抓着我的手，一脸愧疚地凝视着我，她很怕血，很怕伤口，但她却不因此感到恶心，为什麽她要这个样子?为什麽不嫌弃我?为什麽要感到愧疚?
「对不起…」
「闭嘴。」
「可惜，如果能成功的话，我就…」
「你知道你割在你身上的每一刀，都像割在我身上一样痛吗?」
此刻急诊室除了李昀唏的啜泣声以外，张佳恩什麽都听不见。
「这麽想死是不是?要不要我直接砍你一刀!我来帮你啊!」她妈像疯婆一样，刚看见女儿就大吼大叫，她其实一点也不这麽想，她恨极了女儿的行为，也恨死什麽也挽回不了，但她却说不出好听话，她只要一想到一个家被搞成这副鬼样子，她便又愤怒又痛苦。
「张妈妈，这里是医院请你自重。」我站起来说，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原来就是你，就是你害我女儿变成这个样子的!」她矛头转向了我，佳恩一脸不屑的说。
「你杀死我啊。」
「你说什麽?」
「反正毁掉我的是你，逼我变成这样的是你，生我出来受罪的是你，都是你，你就做点好事，积积阴德的啊。」
「我到底生你出来干嘛啊!」眼看张妈妈一巴掌都要打上去了，我伸手抓住她的手，没想到她一个转身，巴掌反而打在了我脸上。
「有够没家教的臭婊子!为什麽带坏我的女儿!」她很快的因为情绪失控被带了出去，佳恩坐了起来，她冷眼看着自己的妈妈被带走，一句话都没说。
「对不起，很痛吧?」她摸了摸我的脸颊，我微笑着摇摇头，她妈妈的力道真的不小，我自己也摸了摸我发烫的脸颊。
很痛，真的很痛。
「没想到她连脸都不要，可耻。」她瞪着地上说。
「不要再说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嗯。」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久，她妈妈为什麽这麽愤怒?是因为讨厌自己的女儿伤害自己，还是只是觉得女儿在博取注意?
她爱她吗?只有她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