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北方
买了东西後他们去门票站买票,一个小时後队长程霄出来给他们介绍配备和马夫,安翎才知道他是听到了当初高哈尔的介绍才找的马队,心里有些开心张崇文有把她的话记在心上。
这个程霄是个个子瘦瘦的哈萨克人,大约四十来岁,爽朗豪迈,笑口常开。
分配了马和马夫後,他们教着简单的前进停止等等指令,就把安翎送上马,她也不要马夫载,只要求协助背背包,就上马跟着队伍向前走,张崇文尾随身後。
经过谷地,跨过溪流与木桥,渐渐的从森林慢慢走往草原的方向。
一望无际的秋黄草原,随着凛冽刺骨的北风,吹出一波波苍凉的金色海浪。从前人走出的泥土路缓缓前行,开阔的整片草原被远山温柔环绕着,而天空是万里无云的广阔靛蓝,透着明媚日光,沁人心脾。
不管是什麽烦恼什麽纠结,在这样的大地这样的天空下,都会透明得几乎无所遁形,然後瞬间,凌乱的心思也会被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这时程霄却说,「风有点大,天气好像要坏了。」
「影响行程吗?」张崇文问。
「走得快的话可能不妨。」他说,彷佛每道皱纹都富有智慧。
今天的风强劲,带着西伯利亚的寒冷,渐渐有些云朵飘过。安翎抓着粗糙的缰绳,开心的看着景色拍照。「这外国小姑娘还胆子挺大,第一次骑马也怎麽不怕。」一旁的马夫笑道。
「这里这麽美,摔在这里也是我的福气,有什麽好怕?」安翎开心道,眼角弯弯睫羽长长的,嘴角也勾起了漂亮的弧度,她的笑容果然灿烂夺目,勾人心弦。
张崇文故作轻松的别开眼睛,看着远山,但确实花了一点时间冷静。
几个小时过去有点累了,他们找了个地方休息,一下马同行的队友就开始哀号不断,马背上颠簸,一天这样下来屁股瘀青破皮都是基本,隔天起床更是会全身肌肉酸痛。
张崇文学过一些马术,所以对他来说不难,但不习惯的安翎一跳下马就开始揉着屁股按摩。
「动一动,走一走,三十分钟後回来这里集合。」程霄笑着说。
同行的友人有两个是日本的夫妻,因为安翎跟日本厨师学过作菜,日文还算不错,三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分着早上买来的新疆饢饼和谐的边聊边吃,张崇文也在旁边和几个男性的旅人聊起天来,熟悉一下状况。
听到他们说今天晚上应该就可以抵达禾木村过夜,其余的人隔天要前往小黑湖,启程时,天空已经飘来了大片积雨云。不知道谁说:「程霄说得没错,似乎准备要下雨了。」
「运气好是下雨,运气不好就有可能是下雪,我们得赶路了。」程霄说。
一路上风大了,也开始飘雨,所以马夫们担心天雨路滑,後面有段路程是悬崖峭壁的不好走,便急赶了路。几个不熟骑马的旅客都被赶到後座给载,安翎也被赶到张崇文背後,第一次骑马的几个人被摇晃的马背给折腾得辛苦,但也不敢抱怨。
他们翻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头,走过无数个草原,渐渐路难行了,开始出现了坑坑巴巴的泥土地,错纵遍布着碎石子,大约就是要经过那条传说中的悬崖了。
安翎抱着他稍微松了一下,怕她睡着,张崇文叮咛:「抱好了。」
「为什麽你骑马的技术这麽好,有学过吗?」
「嗯。」他没有多的话,前头的悬崖听说只有两个人宽,张崇文紧张的抓着缰绳,安静地跟着马队,因为速度很快,他也必须专心。
知道他紧张,所以安翎也不敢多话。
天色又更暗了一些,马队放慢了速度,小心的经过了悬崖,这悬崖谷地实在陡峭,通过的路更是越来越窄小,一行人一句话都不敢说,缓缓的跟着。路上只有马儿们的嘶嘶呼吸声,在呼啸的风雨中稀薄而微弱。
刺骨的冰冷让人无法思考,只能抓着缰绳忍耐,人和马在寒冷的天气中口鼻都散出茫茫的白烟,不知是冷还是害怕的颤抖着。
路程大约有四十多分钟,好不容易经过後,天色几乎全暗了。
若没有队伍的马夫协助掌灯,根本伸手不见五指。晚上八点多马夫们知道大家淋了雨,怕大家冻坏所以加快了脚步,说过了桥就到禾木了,让大家跟紧。
九点多,大家终於抵达禾木,淋了雨的身子实在冷得受不了,安翎和张崇文只能找附近的民宿住下,先暂时不去找那个妥尔斯先生。
禾木是一片平原,上头的房屋零星坐落,都是图瓦住民的传统木屋。
知道他们没地方住,程霄就赶紧通知询问,把他们塞进了一间有点简陋的民宿里头。
民宿也没有名字,就一个老婆婆带着两人穿过了栅栏进屋,两人颤抖着要付钱,老婆婆却推推两人,用很生硬的普通话说:「先脱衣服。後面、热水,暖了再来。」
安翎便到了後头的共用浴室。浴室是灰色砌砖的简陋材质,窗户很大,真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但是石砌的浴池很大,可以泡三四个人,她也实在冷得无法思考了,还是赶快脱了衣服,迎向热水。
她解开扣子的双手根本痛得没有知觉,颤抖不已的嘴唇也是发紫僵硬,疲惫不堪的身子更是麻木而颤抖。脱了衣服她才感觉臀部和腿部一区都青紫一片,几乎要脱皮了。
开了明明不是很热的水,冲在身上却是烫得直跳脚,她这才知道自己几乎手脚都被冻坏了。手边只有肥皂,她只能胡乱冲洗了几下,乾净了就湿漉漉的跳进一旁的浴池。
「呼……」浴池的水比淋浴的暖得多了,一泡下去她舒畅的声音几乎像个老头。
才刚泡下浴池没有多久,门却突然被打开了,老婆婆一边念着两人都听不懂的语言,一边把张崇文赶了进来。「快点!热水!」
安翎原本还想破口大骂,但是看着张崇文也冻得直发抖,也不好多说什麽,只好转身过去背对着他,「好啦!你快洗洗进来泡一下吧,冲点热水会舒服一些。不要看我这边!不然我杀了你!」
张崇文的表情是怎麽样的,她不知道。她只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然後是淅沥沥的水声。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感受着热水的温暖。
外头的雨还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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