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篮球队的晚练後，我直接走到咖啡厅上班，只是当我换好制服从休息室走出，仍然没有见到雨欣姐与筠熙姐，我这才问正在清理赛风壶的阿杰。
「哦，你说雨欣姐啊？她陪筠熙姐去参加大学同学会了，好像是以伴侣的身分去的。」
「是哦，大学同学会要携伴哦？」
「通常都这样没错啊，其实前几年，雨欣姐都没有陪筠熙姐去参加同学会，一直到这一两年才开始陪她去。」
「为什麽？」
阿杰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因为她们是同志情侣，所以有所顾忌，她们有她们的考量，我们管不着，只是我能明白她们的顾虑，这社会并不开放，遭人异样眼光对待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们这那麽相爱，人也那麽好……」
「这社会就是这样的自以为是啊，碰到与自己不同的人就贴上标签，再来齐声挞伐说这样的相爱不正常，到底哪里不正常了？我也很想知道。」阿杰的语气冰冷，不带任何一丝情感道，「反正，我相信她们，也很喜欢她们就是了。其余的闲杂人士我管不着。」
他转过身，沉稳一笑，「那小左，你跟老师最近好吗？」
没料到他的话锋转得如此唐突，一提起老师嘴角忍不住上扬，整个人轻飘飘才要开口说些日常，却被阿杰挡下，「看你笑得这麽花痴，看你最近过得应该不错，也肥了不少，真好。」
「谁笑得花痴啊！」这男人真的很有本事把人气死！「还有，我哪里胖了？哪里！」我张牙舞爪地扑过去，他笑着躲开了，哼。
抹布不离手，当然往他身上扔！讨厌的阿杰，哼。
「不过啊，小左。」他的笑容歛下，藏在镜框後的精明双眼直直地瞅我。「师生恋——要顾忌的真的太多了……凡事小心点。若是真的让校方知道这件事，无论是你还是老师都会受伤的，就算你们彼此相爱，也不一定能让人接受；不接受，就会引来伤害，正义魔人很可怕的。」
心有些酸疼，在听见阿杰语气平稳地阐述这些一直忽略被我的事实，我不禁想，为什麽师生恋不可以？彼此相爱难道也是一种罪过吗？
「後悔跟老师在一起了吗？」阿杰冷淡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我抬眸，摇头，特别的肯定毫无犹豫：「不会。」
就算全世界都谴责我们的相爱，我依然不愿意错过你。
能遇见老师，是我这十七年来最幸运的事。
／
九点准时下班後，我回到休息室换下制服，再次走出休息室时，我隐约看到店里隅角似乎有个人影。
奇怪，是谁这麽晚还待在这？
阿杰见我从休息室走出来，他指了角落的方向，淡淡地说：「焦糖玛奇朵。」
心猛然一揪。我愣了好半晌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柜台，果真见到了那全校人人景仰爱幕的许海岑。
在我眼里，她只是个爱逞强的冰山小女王而已，同样值得被人宠爱幸福……
咖啡已凉，她支手撑头，静静望着落地窗外的街景，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落寞。缓步走向她，直到站在她身旁时，我才惊觉已经很久没有跟许海岑独处了。
我被热恋的甜蜜冲昏头，我几乎忘了许海岑的心一定痛。无论如何，我都该给许海岑一个真正的交代。
无论那处的风景多麽美好，我都不该贪恋不属於自己的季节。
该是好好说清楚了……
「阿左，不要愧疚，我从来没有後悔过喜欢你。」
我一呆，瞠眼凝望眉目清秀的她，话已到舌尖却说不出口，跟着眼泪硬生咽下……
许海岑指了对面的空位，於是我坐下了。才刚坐定，便听到她叹息般地低声，「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不是跟老师同时出现在你的生命中，我会不会有机会跟你在一起？」
我讶异，望着许海岑一如往昔的冷淡，那双眼依然明亮温柔，同样让人心慌。
「我想我……真的喜欢过你。」
她一愣。
「但是……即使只有你出现，我还是不会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你，可是少了一份奋不顾身去爱你的冲动，少了一些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的期盼。我很喜欢你，可是再怎麽喜欢，都不会是深爱……」
我知道我这话很残忍，可是面对女孩，我想要诚实以对，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心，诉说我的真心话，却没料到她竟朝我一笑，而且是灿烂明亮。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许海岑笑得这麽轻松，这麽温柔……很美，真的，非常的动人。
「谢谢你让我彻底死心了，这也是我要的。」女孩收起笑容，目光淡了几分。「如果你回答我『有可能在一起』，我想我会继续心痛好一阵子。」
「许海岑……」
「犹豫不决，对喜欢你的人而言无疑是种伤害，但幸好你没有，我也更深信我的眼光是对的。」话落，她从书包翻出钱包，在我的注视下，掏出了一堆零钱。
——九十一块，轻轻放在我的掌心，叮铃当啷清脆悦耳，如同她的笑语般令人心醉。
「我想再喝一杯阿左特调，可以吧？」
我将零钱紧握於掌心，莞尔一笑，「当然！」
四目相交的那刻，我们都明白了这一刻，我们之间的爱情是真正地说再见了。
我的『阿左特调』决定这辈子都给女孩——这是我给女孩最後的承诺也是生日礼物，她欣然同意。
当女孩一口口喝下阿左特调，眼角泛着泪光却是笑着。
那一晚，我也终於明白九十一块的意义──
「九月一日，是我遇见你的第一天，也是我爱上你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