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删除她吗？
废话，当然不想。
慕晨很想大声喊出这句话，可惜不行，因为他想起了叶可心疲倦的侧脸。
「别说知道真相，要我直接消失都行……其实我也不想这麽消极，我只是累了，如果消失就能解脱的话，我希望能和你一起消失。」
她绵软的嗓音彷佛还停留在他耳际，搔刮着他的耳窝。
「游戏程序有问题，她的记忆打从一开始就没被系统刷新掉，到现在已经叠加十七次了。」他将额前碎发抓到脑後，眉头紧紧锁起。
「你能想像吗？十七次，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死去又复活了十七次，我根本不敢去想像她一个人是怎麽撑过来的，我再自私也不忍心看她因为我的关系而继续受苦！」
简宇抿起双唇，静静等他发泄完情绪，接着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他旁边拍拍他的肩膀。
「走吧。」简宇说。
「去哪？」
「当然是翘班去你家帮你。」简宇转身往门外走，打开门时还补了一句：「我都这麽卖力帮你了，等这件事过完，记得给我加薪啊，慕老板。」
「好。」慕晨苦涩地笑笑。
＊＊＊＊＊＊
地下停车场一片昏暗，只有寥寥几盏灯亮着，远处隐藏在阴影的地方，彷佛望不见尽头黑夜。
慕晨搭上简宇的车，视线望向窗外。
感伤什麽呢？
他喉间溢出嘲讽的笑。
只不过是回到过去十几年没有她的日子罢了。
更何况游戏里的她，还原的再怎麽相似，终究也不是真实世界的她。
真正的叶可心早就死在多年前的那场车祸里……
慕晨闭上眼回忆起这些日子，感觉自己从人间又落回深渊里，但很快内心的刺痛感又点醒了真相。
真相是他从未离开过深渊，他始终沉浸在绝望之中，然後非常偶然地，一道曙光从远方照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传递一点温度，又被他亲手隔绝。
——她是他的曙光，他不忍心将这唯一的美好拖进深渊里，而仅仅是为了他的慾望。
「阿晨，虽然我当天撂下狠话摔门走人，但还是有记得给你联系当初的开发团队，你游戏的问题大多都好解决，刚刚传过讯息给他们，他们会替你更新修改好的版本。」
简宇驶出地下停车场，被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拦下後，开口打破车里凝滞的气氛。
「据说是因为程序错误的关系，才会导致叶可心这个角色的记忆无法被系统刷新，当初负责这一块的程序员已经完成除错，所以……所以其实你不一定非得删掉叶可心，只要到时候把她的数据清零，她什麽也不会记得。」
「但这跟删了她也没什麽两样吧？数据清零的她，和我见过的她，还有曾今活在这个世上的叶可心，都不是同一个人。」慕晨把视线从车窗转移到简宇的身上，声音有种沙质的哑。「……那感觉就像在亲手扼杀她。」
「那你打算怎麽办呢？」简宇彷佛受他的情绪所感染，喉咙有些发乾，说不出的感受堵在里头。
「既然数据轻零和删了她没两样……那能帮我再创造一个角色，在正式版的《恋初》里，和叶可心这个角色在一起吗？」慕晨的声音很轻，彷佛稍微重一点，就会打碎眼前的美梦。
简宇庆幸自己有个听力好的优点，才能把他的呢喃听得一字不漏。
「哪个角色？」简宇开口，明知故问。
「慕晨，一个同样是虚拟的慕晨。」慕晨淡淡地说：「让那个没有这麽沉重的我代替我爱她，代替我和她永远在游戏里快快乐乐的。」
红灯秒数倒数至零，短暂变成黄灯後转回绿色。
简宇踩下油门，心里也有种发涩地酸痛。
「好，出钱是老大，你回去就想办法拨经费过来，我保证下次《恋初》更新版本後，慕晨和叶可心，会是游戏史上最幸福的一对ＮＰＣ。」他如此允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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