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麽都知道。
这一念头让叶可心开始憎恨慕晨。
她憎恨他的声音，憎恨他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身边，憎恨他看着她时，那种想透过她回忆些什麽的眼神。
那个姓周的心里谘商师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他告诉她必须：「解决问题。」
於是叶可心开始试图杀掉慕晨，有时埋伏在暗巷，有时对他的机车轮胎动手脚，有时候把安眠药掺入他的食物里後，将他搬进浴缸放水淹死。
叶可心最後一次杀死他的方法，是骑车在公路上和他逆向对撞，最後两个人在马路上同归於尽。
那次自杀式攻击的死亡给了她很大的启发，她发现比起杀掉慕晨，自杀能带给她更大的解脱感。就好像只要这麽做，她就能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似的。
她一遍遍自杀，一遍遍复活，对慕晨的憎恨也逐渐麻木。这一切像个轮回似地不断重演，直到某天她想停下来喘口气时，慕晨又准时出现在她身边。
那时她正站在大楼楼顶，闭着眼享受太阳照射在皮肤上的感觉，并思考着等会儿要跨过女儿墙，来一场没有安全绳的自由落体。
三月，春寒料峭的天气，空气微寒而清爽。
鸦青色的天空底下高楼林立，薄薄的霜雪附着在顶楼的墙面上，这让她在攀爬的过程中打滑了一下，差点在做好准备之前就先摔下地面。
「嘿……真是好险……」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并将另一只脚也跨到了墙外，双脚悬在半空中晃呀晃。
叶可心坐在女儿墙上，俯视着地面上缩小成一个个黑点的人群，在那上面待了半个多钟头。
手机里的歌单放了一轮，又拨回第一首蔡健雅的《遗书》，钢琴的前奏结束後，细腻的女声唱道：「平常不过的夜晚，这是我最後一次给自己交代，确定没留下任何遗憾，没有任何的不安跟未知对谈，我曾爱过的都爱过了，曾看不开的，或许不一定都要释怀……」
她跟着旋律轻哼一会儿，当主歌结束要进入副歌时，歌曲突然被中断，取而代之的是手机初始设定的铃声。
她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为慕晨。
叶可心按下接听键，心情难得愉快地「喂？」了一声。
「叶可心！你现在人在哪里！？」电话那头的喘息声很重，说话间穿插着汽机车的噪音，没猜错的话，慕晨似乎正在路上奔跑着，并且正向她所在的大楼跑来。「你是不是又打算做傻事！？」
「你猜。」她娇笑道。
下一秒，彷佛心电感应一般，叶可心从地上的无数黑点里找出了慕晨，而慕晨也正好抬头往上看。
两人四目交接的那一刻，叶可心还好心情地朝他挥了挥手。
「才刚说完，就被你找到了。」她对着手机咯咯笑个不停。
「叶可心！别胡闹了！快下来！」慕晨透过手机传来的音量，让她忍不住将手机拿远了些。
这还是她自杀快十次以来，第一次听见慕晨动真怒。前几次要不是他不在场，要不是就是他太晚赶来，等赶到时她也只剩下半口气。
总体来说，这次的慕晨让她感到很是新奇。
记得高中暗恋他那会儿，她为了想看见万年冰山脸的慕晨情绪外放一次，故意拔掉蓝笔笔帽，往他背上直戳。一边戳还一边幻想自己是沈佳宜，感觉自己像在拍偶像剧。
结果那怕她最後在他的白色制服上画了一朵小蓝花，他也没将怒气明显地外放出来，只是在学校里无视她了三天而已。
「叶可心！有什麽话不能好好说！你非得这样！快点给我从上面下来！」
「我才不要，你好罗嗦喔，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老是沟通不良啊。」
「下来！」
「好了，好了，你吼得我耳朵都快炸了。」叶可心调整姿势，拿着手机，灿笑着直立在女儿墙上。
「下来就下来嘛。」她撒娇似地说：「我现在就下去，别太想我。」
她张开双臂，逆着光往下一跃，气浪在周身翻涌，有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正翱翔於天际。
“砰！”
短暂的飞行，以坠毁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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