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中孚王之後,孙川坐在床上,思考着是否要继续假扮中孚王妃,如同今天的意外不晓得还会再发生几次,要是下回没这麽幸运逃过一劫,可就真的要被中孚王给强占了。
再说,中孚王妃显然敌人不少,现在又得罪了豫王妃,以後大概也没好日子过,一开始孙川答应演这出戏,是信了青瑶所说只要待在王府悠闲度日即可,但事事总不如人意。
孙川思前想後,还是觉得早走早好,她本想换一身比较好行动的装束,可倪辉晔的衣服全都是轻飘飘、层层叠叠的裙装,根本不适合走动,不过孙川也没得选择,只能从中挑了一件稍微简朴的服装。
她在房里等了好一会儿,等到了夜色最昏暗的五更天,她便悄悄离开房间,她凭着记忆中青瑶画给她的王府地图,一路鬼祟地朝侧门去。王府夜里少不了巡逻的卫兵,孙川自幼练武,又常在野外捕猎,躲避卫兵的耳目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她很顺利地来到侧门附近,可是侧门边上有四名卫兵看守,她无法通过,孙川观望了一下四周,找到一颗大榕树,它的树枝一路长到王府的墙外,她伺机爬上榕树,沿着树枝越过墙去。
当她成功跃出中孚王府墙外,她回头望了王府一眼,这样不辞而别,心里对青瑶有点愧咎,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想先保住自己比较重要,反正大家已经见过中孚王妃,就算现在把昏迷的倪辉晔送回来,也可以找个理由说她撞伤头,如此孙麦和孙山也不用承担罪责了,倪辉晔出逃的事也不会被发现。
孙川在大街上狂奔,希望能在天亮前赶到城门,等城门一开,她就可以离开了。深夜的大街上空无一人,直到接近花街,四周才又灯火通明起来,毕竟姑娘们就是做晚上生意的,这里晚上更为热闹。
要是在平时,孙川经过花街绝对会进去绕一圈,但是她现在在逃命,最好避开人烟多的地方,因此她往另一个方向跑走。
没料想,她弯过一个转角,竟迎面遇上一辆马车,孙川身手好,一下跳开,但那匹马却受到惊吓,整辆马车剧烈摇晃,幸好车夫经验丰富,很快就控制住那匹马的情绪。
「大胆!竟敢惊扰王爷坐驾!」车夫气焰很大地指责孙川。
孙川心想:「妈呀,又是王爷,不会是中孚王吧?我是倒了八辈子楣吗?今天还要遇上多少妖魔鬼怪啊?」
对方既然是位王爷,无论是不是中孚王本人,都势必认得倪辉晔,孙川不能被发现,否则她半夜逃走的事便会被戳穿,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调头急速冲刺,任凭马夫在後面吆喝,她也不理,只管逃跑。
忽然她听见背後传来脚步声,有人在追赶她,孙川已经尽全力奔跑,仍能感觉对方一步步逼近,果然在追逐一段路後,孙川被人擒住了肩膀。
「放开!」孙川挣扎着,可惜对方身手比她好上太多,她无计可施。
「你惊了我的马,还想这样一走了之吗?」听他说话,他是马车的主人,那便是车夫口中的王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孙川一听,确认不是中孚王,但她仍撇过头,怕被他看见自己的模样。
「三更半夜,你一个人在路上,是否图谋不轨?」他看孙川遮遮掩掩、形迹可疑,怀疑起她。
「我、我只是赶着回家。」
这位王爷也是位练家子,一手扣住孙川的两只手,一手捏着她的下颚、硬是把孙川的脸转过来看清楚。
「是你!」
「是你!」
孙川记得这个人,上次她去「花月阁」的时候,就是遇到这男人,当时他还莫名骂了孙川一顿,孙川终於搞懂那天他为何会来纠缠自己。他是位王爷,自然认识中孚王妃,遇见和倪辉晔如此神似的孙川,一时误认孙川为倪辉晔,以为倪辉晔堕落至烟花之地,才会出言训诫。
「你是上次『花月阁』那位姑娘?」他瞧了孙川几眼,略带疑惑问她。
「你才是姑娘,放开我。」
「今天穿得倒挺女人,你不是又要去寻欢作乐吧?」从上次孙川的言行打扮,他已知晓孙川是很男性化的女子,看到她今天换上女子装扮,觉得有些奇怪。
「老子今天没那兴致,你到底松不松手?」
「上次我误会你,这次你惊了我的马,就一笔勾销吧。」他总算放开孙川。
「……。」
孙川瞪了他一眼,就忙着离开,没想到,他又再次抓住孙川的手臂……。
「你是谁?」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十分认真。
「为啥要告诉你?」
「你身上穿的布料是上贡皇室的蜀缎,母后只将它赏给几位王妃,为何会穿在你身上?」他知道孙川并非倪辉晔,可不解为何所属倪辉晔之物会在她身上?
「……我……。」
孙川心中七上八下,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不是中孚王妃倪氏吧?」
「……。」孙川不敢作声。
「上次陪你的是你的兄弟吧?要我派人抓他回来,你才肯说实话吗?」
孙川心惊胆战看着他,他眼神坚决,并非随意说说。孙麦出入花街次数不少,只要稍加打听,必定能查到来历,若官兵搜到孙家,发现了倪辉晔,到时怎麽解释他们私藏王妃?
一想到大家会因为自己而身陷囹圄,她就後悔今夜为何要冲动逃离中孚王府。
「我只想搞清楚你的身分和目的,你若说出真相,我不会为难你。」他见孙川一脸惊恐,要她放心。
「那你要保证绝不对我的家人动手。」事已至此,除了说实话,她没有第二条路。
「只要你们并非意图谋逆。」这男人也非简单角色,他虽做出保证,但也附加了条件。
孙川被带回马车上,那名王爷吩咐随行的车夫走远些,以免车夫听见接下来的对话,孙川将孙麦、孙山不慎拖累中孚王妃、导致中孚王妃重伤不醒、而後假扮中孚王妃的前因後果向他交代了一遍。
「如今中孚王妃如何?」
「我怎麽知道,我两天没见家里人了。」孙川不断摊上麻烦事,心情不爽。
「你为何半夜出现在这里?」
「还能为啥,再假扮下去,真的王妃还没死,我就先挂了,我还不溜之大吉。」
「不见得吧,你今日教训豫王妃的事情可是传遍了,我看你也不是好欺负的。」
「就是这样才麻烦,我根本演不好王妃。」
「确实。」他从方才就仔细观察孙川,她除了容貌与倪辉晔神似,其余没有一丝相同之处。
「你现在都知道了,接下来怎麽办?你可是答应我不动我家人的。」
「我必须先确认倪氏的安全。」他虽然已经信了孙川八分,可为防万一,必须去一趟孙家。
「那现在就去吧,赶快把她换回去,我去叫车夫。」孙川急着要下车喊车夫,他却阻止孙川。
「我自会去孙家,可你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
「啥?」
「回王府。」
「要老子再回去,休想!」孙川忘了自己在马车上,一下激动站起,脑袋狠狠撞上车顶,她抱头痛说:「啊啊!他妈的疼死了。」
「如果王府发现你不见了,必定派人搜查,东窗事发後,即便中孚王府不追究孙家之过,以你今日对豫王妃所做之事,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至於倪氏,她意欲出走,是犯了皇室大忌,她康复後,又会受何刑罚?又有何脸面活下去?」
孙川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豫王妃连中孚王妃都任意欺凌,何况是对一介平民。保不准她为了报今日一箭之仇,将孙家冠上其他罪名逮捕入牢。
「等我确认中孚王妃的状况後,我会派人通知你。」
「你为啥要帮我们?你……应该是晋王吧?」孙川见过中孚王与既济王,所以眼前这位王爷只可能是晋王、豫王当中一位,但他并未偏帮豫王妃,因此孙川猜他应该是大皇子,晋王。
「我只是不希望事情闹大,我这个三弟太过无争,若走到对簿公堂的一日,我担心他会直接看破红尘,出家去了。」晋王言语风趣,但透露出对手足的关怀。
「他那种色胚子怎麽可能甘心出家吃素。」
「色胚子?难道你与我三弟……?」
「你别胡思乱想,老子对男人没兴趣,他也休想碰老子半下。」孙川极力撇清。
「你没跟男人相好过吧?有空试试,可爽快着呢。」晋王一脸色相调侃孙川。
「爽是吧?老子现在就去叫你的车夫进来跟你爽一下,看你还能不能说爽。」孙川作势要下车。
「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乱开玩笑。」晋王连忙赔罪。
晋王随後将孙川带回中孚王府,他与车夫引开了侧门的卫兵,孙川趁机溜回王府。孙川走在王府的长廊中,叹息这次出逃的时间也太短了,同时她也担心晋王可不可靠?但她想既然晋王没有直接拿下自己,大概是真的想帮忙,她不晓得家里的兄弟们见到晋王会不会吓昏?他们会不会相信晋王是善意的呢?
隔天,孙川将昨晚的事情告诉青瑶,青瑶一面责备孙川背信弃义,一面紧张後续发展。照青瑶所说,这位晋王自幼便十分聪颖,无论是在朝政、人事上都处理得十分稳妥,只是他生性风流,总流连於风月之所,为此常惹圣上不悦,他今年已有三十六岁,却从未婚娶,宫中传言是晋王再三拒绝圣上指婚。
「他应该信得过吧?」孙川问。
「晋王与咱们王爷关系一向不错,想来是不会加害王妃的。」
「废话,他当然不会害你们,我是怕他加害我们家。」
「不成,我还是去孙家一趟,否则我放心不下。」
「那我跟你一起去。」
「您必须留在府里,陈伯一早就派人来通知,王爷午後要带您一起去游船,说是几位王爷都会出席。」
「我才不去。」
「您必须去,您昨晚已经毁约过一次了,还想毁约第二次吗?」青瑶脸色凝重,看来她非常在意昨晚孙川夜逃的事。
「……。」孙川无言以对,她自知理亏,毕竟是自己答应过假扮中孚王妃,却企图半途而废。
「您记住,今天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不许与其他人起冲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最好让其他人都把您当成空气。」
「……知道了……。」
青瑶明白留孙川一个人风险极大,不过她与倪辉晔主仆情深,她更心系倪辉晔,晋王既然要去孙家找倪辉晔,若是好意也罢,若心怀不轨,倪辉晔就危险了,尤其孙家人单纯、良善,若因此遭罪,青瑶於心不忍。
青瑶替孙川打扮好後,就赶往孙家,孙川一个人待在房里,面对着陌生的环境和未知的境遇,特别不安,想到下午还得应付一大群皇亲国戚,她只能自求多福。
昨夜折腾了一宿,孙川几乎没睡,她本来想在床上躺躺、发发呆,一个恍惚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手,朦胧间她彷佛见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可是睡意太重,她没能看清对方长相,又睡去了……。
「王妃,王妃。」
「……嗯……?」孙川听见有人唤她,这才清醒。
「王妃,奴婢回来了。」青瑶说。
「你怎麽回来得这麽早?」
「天都黑了,哪里早了?」
「天黑了?」孙川猛然起身,果真往外一看,月亮都高挂夜空了,她惊叹说:「我的妈呀,这张床真是太厉害了,我睡了整整一天啊。」
「您一直睡着?您不是要跟王爷出门游船吗?」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我也不想去,正好。」孙川以为是王妃不受重视,因此不出席也无妨,大家就让她留在府中了。比起游船,她现在更关心孙家的情况,她忙问青瑶:「我家情况怎麽样?晋王去了吗?」
青瑶说,当她抵达孙家的时候,晋王派去的人马已经到了,一共五人,其中四人是带刀侍卫,另一人是大夫。孙家兄弟以为对方不怀好意,双方还差点打了起来,正好青瑶赶到,替双方都解释了一下情况,才免除一场不必要的打斗。
大夫诊视过倪辉晔之後,也断定倪辉晔脑部受创,需要时间复原,晋王早已吩咐大夫,若倪辉晔真的在孙家养病,就让太医直接留在孙家照看倪辉晔,其余四名侍卫,两名回去禀报晋王,剩下两名则留下保护倪辉晔。
孙家兄弟虽然不喜欢一群陌生人住进家中,不过想到孙川可能受制於晋王,要是违逆晋王,怕孙川会受牵连,所以只好空出一间房,让大夫与侍卫住下。
「没事就好,只是不知道那个晋王知道这些事之後,他会怎麽做?」孙川稍稍放心。
「奴婢向那群侍卫打听了,可惜他们也没有头绪。」
「看来我得去找晋王问个清楚。」
「您怎麽去找晋王呢?中孚王妃私下与晋王相会,传出去是会出大事的。」
「晋王喜欢去花街,我可以晚上偷偷溜出王府去花街找他。」
「不可以,您昨晚能跑出去纯属运气,再说晋王也不是天天都会去花街,即便去了,花街这麽多家店,您怎麽知道他在哪里?」
「那……该怎麽去找他呢?」
孙川与青瑶挖空脑子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方法去见晋王,孙川回想晋王说过会主动联络,看来他们除了等,也无其他法子可行了。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孙川每日一睁开眼就希望晋王传人来报信,不过还是落空,庆幸的是,这十多天来,孙川过得十分平静,没有聚会要参加、也不需要见其他人,成天躲在房里,就连中孚王也没再出现滋扰孙川,孙川这才享受到青瑶所说的轻松生活。
「真无聊。」孙川在床上滚来滚去,她平时在外头野惯了,即便在寒雪冬日里,她也会找机会到树林中溜达,在王府虽然舒适,可终究少了些乐趣。
「这回您又嫌无聊了,先前那麽多事挤在一块儿,您还在大发脾气呢,现在又换了个想法了?」
「你们王妃也真厉害,一年到头关在房子里,要是我早就闷出病来了。」
「嘘,隔墙有耳,别胡说,您现在就是王妃。」青瑶每次听见孙川口不择言就如惊弓之鸟。
「对了,晋王那边还是没消息吗?」
「没有。」
「他到底在搞啥鬼?」孙川提议:「要不然我们回家一趟,说不定可以得到一些消息。」
「不行,奴婢上次回去已经很冒险了,咱们如今还是安分点,既然晋王说了会来找咱们,想来不会食言,再耐心等等吧。」青瑶向来谨慎,知道一动不如一静。
「可是说不定你主子已经醒了,那我们就不用再装下去了,我们不回去,怎麽知道她的状况?」天知道孙川多盼望倪辉晔快些清醒。
「有消息,孙家的人自会来告知咱们,他们也希望早日各归各位呀,您就耐住性子等着吧。」
「我的好姑娘,现在我就只有你啦。」孙川一把将青瑶揽入怀中,之後把头埋进她的胸口,享受一会儿温柔乡。
「王妃,您克制一点儿,这是在王府啊。」
孙川终日游手好闲,身边也只有青瑶一人相伴,自然把调戏青瑶当作余兴节目。一开始青瑶是抗拒的,可她做过承诺,答应孙川可以碰她,最後只能言出必行,不过若孙川做得过火了,青瑶也会阻止孙川。
巧的是,孙川与青瑶在床上嬉闹时,中孚王又不恰巧地闯进见到这一幕,这似曾相似的情景不禁让人赞叹历史是多麽可怕的雷同。
「奴婢该死,请王爷恕罪。」青瑶又趴在地上谢罪。
「出去。」
「是。」
青瑶离开後,中孚王面无表情地望着孙川,同时一步步走向床铺,孙川怕旧事重演,马上跳下床、举着双手挡着中孚王靠近。
「等等,我今天没需求,你不用满足我,刚刚只是在玩闹而已,你之前说过不会来硬的,不会反悔吧?」孙川忙着解释,她知道中孚王的身手在自己之上,若他真要强干,孙川只能认命,为了避免这样的厄运降临,她只能先示弱求饶。
「你无须紧张,我什麽都不会做的。」中孚王见她神经紧绷,难忍一笑。
「你来干啥?」她仍旧不敢松懈。
「晋王兄派了人邀请我到他府上用晚膳,说让我带你一起去,你想去吗?」
「晋王?」孙川知道这是晋王故意设的局,想必是趁此传递消息,孙川非去不可,她一口答应:「我去!是今天晚上吗?」
「明晚。」中孚王看她毫不犹豫又期待万分,诧异问道:「你平时鲜少参加这样的聚会,若非不得已,是断不会出席的,为何今日如此爽快?」
「没啥理由啊,就是突然想去,跟你说,女人就是这样,一下想要、一下不想要,你得习惯。」
「你近来像变了一个人,不只作风大改,连语调用词也豪迈不少。」中孚王脸上依然笑着,但眼中露出不解之意。
「人本来就会变,只有死人才不会变。」孙川随口回了一句。
「也是,人总是随着时间变化,性格改变又有什麽奇怪,只是……像你这样容颜回春的,倒是稀奇。」中孚王细心,早注意到孙川及倪辉晔在外观上的差异。
「我、我最近学了一套气功,专门养颜美容的,成、成效很好。」孙川硬是挤出个说法,虽然牵强,也只能如此。
「可否教我?」中孚王好奇是什麽气功如此神奇?
「不行,绝对不行,这个是专门给女人学的,男人学了就会……就会……。」孙川词穷、接不下去。
「就会如何?」
「啊!就会不举!你还这麽年轻,不会想以後都在女人面前抬不起头吧?所以千万别学。」孙川灵光一闪,想用男人大忌来劝退中孚王。
「原来、原来如此。」中孚王一听,竟然止不住地转身窃笑。
「你笑啥?」
「没、没事。」中孚王顺了顺气,才回到常态。
中孚王与孙川约好明日一同出发去晋王府赴宴之後,就离开了。
孙川巴不得今日就可以见到晋王,她希望晋王可以想出一个好法子尽快将她救离「中孚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