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後，冰之精灵族忙碌了起来。
听说，三王子成为精灵王的得力助手，很快的有许多人愿意追随他。
大王子聪慧精明，三王子骁勇善战，他们收复了很多被鬼族占走的土地，教导弱小的种族在那些地方耕植而活。
人是会成长的。安地尔收到许多鬼族的消息，他们被三王子打得节节败退。
那之後他又见过好几次精灵，他已经开始成长不同以往，变得谨慎而细心，但是在他面前还是如同原本那般，什麽事情都不隐瞒，就像那个年轻的女孩一样。
对於他们三人，晴不会说谎，就连对外人都心软得让人意外，甚至偶尔被识破身份也不敢回手，已经有很多次都受了伤回来。
飘雪的时候，安地尔回到了秘密基地，在没有精灵和少女的时候见到了许久未到的青年。
「你最近变得越来越少来了？」拍去了肩膀上的白雪，安地尔问着正在尝试把火堆升起的友人，然後间接告知了他知道晴偶尔会偷偷回族里的事，「晴她回族里了。」而今天正好是晴固定会回去的日子。
除去第一次发现时，安地尔主动要求让孩子带着他去见识下唯羽一族的领地，并在路途中偷偷的泄露了他们移动的位置给那个针对女孩的『不善者』。
想必逐渐成长为大人的少女也已经发现了那总是监视着自己的那人，为此才会在前往族里时带了那麽多隐匿水晶。
虽然在少女或许在孩童时期就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这点让他很意外。
在看见了他们鬼族绝对会喜爱的黑暗之地之後，安地尔就很少在那种日子来找少女。
「妖师一族最近有点事情，我即将继承父亲的位置，以後会更少来了。」短发似乎稍长了一点的青年看了对方一眼，依旧冷漠的说话。
「亚那的传闻变多了，在纪录者与吟游者的传颂下，名字很快就会广为人知了。」部分的鬼族也开始将他当作目标。
「那很好，他不能永远都是那个样子。」看着火焰从木柴中冒出，青年勾动了唇角，「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必须被理解，再过不久妖师一族也即将移动，以後要见面会很困难了。」
「他要我告诉你，他并不害怕。」短短的几个字，安地尔知道对方应该完全明白他要说什麽。
凡斯笑了。
「他不害怕，但是我害怕，妖师一族的力量迟早会连他都吞咽，我们并不能永远都当朋友。」顿了顿，他望着火焰中，想起了秘密基地以往愉快的生活，「你也不能再与他当朋友了，安地尔，我知道你真正是什麽该死的身分。」
木柴发出了断裂的声响，火星在跳动。
「嗯，我是鬼族呐。」他直言不讳，「你知道多久？」
青年冷望了他一眼，「从一开始，我是药师，你是什麽东西，诊断过还会不知道吗。」他只是懒得扯穿，如果眼前的鬼族一来时候有什麽动作，他要杀了对方也只是瞬间的事情，所以他并不担心。
「我为耶吕鬼王第一高手，这个世界上需要妖师的是我们，你愿意过来吗？」开诚布公，安地尔也不打算继续装傻。
「不愿意。」站起身，青年把最後的柴火丢进火焰当中，「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也不要再来这个地方和晴见面。」
在遥遥的冬季结束前，精灵与妖师已经有很久一段时间不曾来到他们的秘密基地里，就连一次都没有。
这让晴很想念以前愉快的生活。
她并不是不知道，在未来的未来……他们四人会变成现在这副光景，只是少女并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那麽快。
但或许在其他人眼里已经过了够久的时间。
在不知不觉中，女孩已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当初稚嫩的面容早已不复存在，身上所穿的美丽精灵服饰因为已经穿不下了而被晴完好地收在了箱子里头。
洞窟里所有的一切都未曾改变，习得了妖师的手艺，淡淡的药草香不曾散去；学会了精灵的歌曲，温暖的歌声不曾停过。
唯一改变的、仅有自己身旁的友人和飞逝的时间。
端正的坐在了木椅上，细长的双眼闭了起来，手中拿着五颜六色的大盘子和画笔，少女安静得就像睡着一般。
漂亮的粉色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了脑後，长度几乎快要碰地。
睁开紫色的眼，露出一丝笑容，晴提起笔又往眼前地画布上头抹了几笔。
淡淡的歌声又在整个空间响起，吸引了某人的注意，才刚进门，大大的画布就挡在了眼前，歌声的主人几乎整个人被掩埋在後头。
「安地尔！你来啦？」猛地从画布後头冒出一颗头，精致的面容笑得很开心，「今天好晚。公会有什麽事吗？」
「还是一样，出些无聊的任务差点让我睡死在一旁。」故意打了一个哈欠，男人叹息着、抱怨着一成不变的事，夸张的举止惹得少女咯咯笑着。
放下了手中从公会里带出来的书本和食物，安地尔绕到了晴的身边。
虽说凡斯是警告过自己不要再靠近眼前的少女或是出现在精灵眼前，但是如果他要来，那麽忙着替自己的种族搬家的青年又能奈他何？
勾起微笑，男人轻拍了下肩上的积雪，接着便弯下腰凑近被他们教导到几乎是多才多艺的孩子身边询问着，「你在画什麽……」
顿了半晍，男人好不容易收回了梗在喉中的一口气，「……你很想他们吗？」
「只是偶尔，想念以前的生活。」沾了下盘中的色彩，抬手又是往画布上一抹。
对她而言，这石窟的空间太过於宽阔。
「是吗。」没有多说些什麽，安地尔一如往常的，就像以前一样一屁股坐上少女身後的软床，鞋子一脱脚一缩就整个人倒着躺在床上，然後安静的看着晴一笔又一笔，将整个空白的布料涂满了亮眼的色彩。
不知怎麽的，每次见到那几乎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孩露出哀伤的神色，他的心情就很不是滋味，应该说，自己不怎麽喜欢女孩露出那种表情。
自从他开始熟悉女孩总是笑嘻嘻的脸庞後，安地尔就已经很少见到对方露出宛若当初被捡回来时的那副苦瓜脸。
那样的表情不适合她。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样对他们才是好的？」将双手放置在自己的肚子上，蓝色的发有几缕落在了床缘外头。
「……」对於男人的问话，晴沉默了好一会，在心中想了又想就是找不到那所谓的答案，只能露出苦笑，「或许是这样吧。」
但她还是很希望他们四人能够永远像之前那样，就算不是住在一起也好，种族完全不同也好。
她真的觉得无所谓。
但是他们身边的人总是不能像他们一样抛开种族之间的隔阂，所以他们不能永远在一起。
女孩曾和那位银发精灵有过相同的想法，但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知道自己的天真、自己的心软，但不代表她不知道该面对的现实。
他们一同行走的步伐终究会停下。
「世界因鬼族破坏秩序而开始斗争，亚那的名字已经开始以冰牙一族三王子的名义在历史上留名。他过得很好，所以不要担心。」
「……嗯。」
「凡斯带着他的族人迁移居地，我想也该差不多慢慢安居下来了。虽然说或许还要一段时间，但是你也知道，他放不下你。」睁着蓝金的眼，男人面不改色的诉说着他们肯定过得很好的谎言来安慰着女孩。
但是，怎麽可能呢？鬼族与精灵、和世界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妖师会成为鬼族的力量，站在战场上与他最要好的精灵厮杀，过不久，眼前的少女也将加入这血红的世界。
纯白的精灵女孩将染上他人的血。
「只要你继续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会再相聚的。」
「……说的也是。」歪头，感觉像放下重担，少女又露出笑容继续手中的动作，替整幅画补上最後一抹色彩，然後将画具摆到了一旁的小桌上，「安地尔，好看吗？」
「当然了，你可是被我们教出来的。」一个扭身从软床上爬了起来，安地尔朝着少女招招手，然後随手从旁边的书柜上抽出自己最近买来送给晴的书本，「已经很久没教你念书了，过来我考你，看看你有没有用功。」
嘟着嘴咕哝着自己当然有用功之类的话，穿着长袍的女孩乖巧的爬上床，然後毫不在乎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就这麽直接靠在了男人的身边。
对她来说，安地尔就是像亲哥哥一般令自己感到无比安心的存在，所以才会毫无警戒的靠过去，甚至就像以往一样躺在对方的怀里。
也没表现出什麽，男人长手一捞就将晴抱在怀里，另一手则随意的翻了翻腿上的书册，完全没有要出问题考倒少女的意思。
毕竟晴是不可能一天没有碰书的，女孩有多麽喜欢看书他可是清楚的不得了。翻着厚厚的纸张，边角都被磨出痕迹来了，这本书都不知道被翻了几次还能考什麽？
「安地尔，如果可以的话……」半边的脸全埋在了男人的怀里，浅色的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书本上的文字，「在我们相聚的时刻到来之前，能够一直来这边陪我吗？不能每天来没关系，至少偶尔来一次……」
「当然可以。」轻轻的拍了下窄小的背部，安地尔摸了摸少女背後柔顺的长发，「不要担心这种事。」因为这种日子已经持续不了太久了。
「嗯，谢谢……」闭起眼将整张脸全埋进宽阔的胸膛里，少女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如果有安地尔陪的话感觉就安心多了。」
嘻嘻笑了两声，像是要打散那沉重的气氛，少女猛地抬起头，「不过安地尔，你身上的药味好重。」语毕，晴往男人颊边凑过去嗅了下然後皱起眉，味道真的很重。
「有吗？」也抬起手臂闻了下，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麽药味的安地尔挑了挑眉反问，「不喜欢？」
笑着摇了摇头，晴又把粉色的脑袋啪的一声趴回去，「没有，我很喜欢。」
从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类似花香又像药草味的香气就已经存在了，每次只要趴在安地尔身上看书总是会闻到那味道，就和精灵身上总是带着清新香气和妖师青年身上淡淡的药草味一样。
不管是什麽样的味道，她都很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自己才会那麽努力的保护着这秘密基地，但是随着时间悄悄的流逝，带走得不仅是友情，还有曾有的熟悉气息。
「安地尔身上的味道，我很喜欢喔。」
「是吗？喜欢的话我就永远保持这样吧，好吗？」
＊
於是，秘密基地在冬季过後，来了一位少女衷心期盼归来的客人。
直到青年接任了妖师一族的首领地位并转移了居住地之後，那段时间遥远的能让人冲淡以往的记忆。
但是那些记忆还是存在，他甚至还记得那让自己放不下心的女孩依然居住在秘密基地里头，於是在某一天，他回到了秘密基地──
然後，他露出了很久不曾出现过的笑容，看着不论是外头用藤条编织成的门帘或是石窟里头的摆设就像记忆中的模样，一如往常的、不曾改变过。
拨开帘子，黑色的身影伫立在门口，长久以来时时刻刻都绷紧着神经的凡斯在看见女孩後才稍微松懈了下，因为在她面前，自己从不必伪装，那孩子总是能看透他的心思。
黑瞳柔和的看着身边堆满了书本，记忆中的粉发女孩似乎又成熟了些，但却还是像个孩子般整个人蜷缩在书堆的中央沉睡着，手上还抱着一本书，浅紫的双眼紧紧闭着，底下甚至还有深深的一轮黑眼圈。
大概是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若是短短的几天没睡，对於精灵是不会感到疲惫的，更不会有这麽深的黑眼圈，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女孩真得有好好休息过一次吗？
根据自己印象中少女爱书成痴的个性，凡斯觉得他的怀疑很合理。
他们三人各自面对了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只有那孩子自己选择了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在自己无尽的生命里头，用着对於精灵来说过於短暂的时间来等待。
等待着可能不会再次回到这里来的他们。
即使如此，也会觉得寂寞的吧。
寂寞、却又无时无刻的清醒着。
在有些沉闷的空间里，男人注意到了一抹明亮的色彩。
沉默的看着灰色的墙面不知何时挂上了很大的一幅画，黑色青年放轻了脚步、悄悄地靠近了床边，想要替从小就不怎麽喜欢盖被子的少女披上薄被，即使春天已经降临到了这片山谷，但空气中仍然带着一丝寒意，这样会生病的。
他已经不能留在这边替女孩调药了。
轻拉着整个被推到墙边、夹在书本与石壁中间的白色布料，他嗅到了让自己感到厌恶的气息。
……明明就已经警告过他了，居然还是一直和晴混在一起吗？
咋舌，在心里暗暗决定着哪天要杀去对方面前赏他一拳然後在让某人直接下地狱去忏悔的妖师一把扯过布单就要往少女身上盖，下秒，黑瞳对上了不知何时睁开来的双眼。
「欢迎回来，凡斯！」
……
「我劝你一秒内给我睡着，不然我就马上走人。」
虽然很不想久久回来这麽一次就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的，但说不定连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好好休息过的孩子一付就是要从床上跳起来跟他长期抗战的模样。
这让凡斯不得不一声令下，逼女孩马上往床上倒去，但却睁着漂亮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看。
「先睡吧，我短时间内不会走的。」实在没法在孩子面前板着脸太久，青年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然後替对方盖上薄被。
在对方沉沉睡去後他动手整理着晴身边堆的比自己还高的书本，然後一一收进不知何时又多来的两个大柜子里头。
一边收着，凡斯注意到了有大半的书本都是新的，虽然边角已经被孩子翻到有点破损。冷冷一笑，看在某人还有点用处的份上他会尽量少揍几拳的。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的劳碌命，一空闲下来，青年就在自己熟悉的秘密基地里晃了好几圈。
接着马上就发现了地面上多了好几处不知道哪来的爆炸痕迹，大概是晴那孩子继承了亚那喜欢东搞西搞的习惯，在实验过程不小心弄出来的；而自己平时摆满着晒乾的药草的柜子上，就算过了这麽长的时间，上头的东西不曾少过，就连药碗都还有使用的痕迹；以前时常和精灵跑出去画图的用具也是一点灰尘都没染上。
但是、平时总是由自己来掌厨的小厨房却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看得出来这地方已经很少使用了。
精灵几乎不需要进食就能维持着生命，即使进食也只是很单纯的一种动作，不进食对他们而言完全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
所有的一切看似未曾改变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变动着。
在少女从睡梦中醒来过後，那已经是整整一天之後的事了，妖师做了些简单的点心、泡了一壶茶放在了小桌上，即使那对女孩而言只是一个无谓的举动，晴仍然开心的捧起茶杯，双眼笑得都眯了起来。
他们一如既往的聊着天，妖师告诉女孩他们搬迁了居住地以後可能很难再见面了、告诉女孩他从风之精灵的嘴里听见了亚那的传闻，他们什麽都聊，就是不曾聊到曾经在这里待过的另一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麽不想提到安地尔，但女孩也没有开口询问，她认为当凡斯想要告诉自己原因时就会说，所以两人也就这麽顺着话题聊下去。
「……晴，你真得太贴心了。」这样真的害他好有罪恶感。
「嗯？什麽贴心？」
就算开口询问一下也好，对於晴就算注意到了些什麽却也什麽都不开口这点让青年觉得一直瞒下去也不是办法。
况且，鬼族想要邀请妖师加入，想必那人也将目标……放在了这个永远都不曾怀疑过什麽的女孩身上。
凡斯觉得晴有必要知道这件事。
在妖师回到这里的第四天，黑发青年摇了摇头要女孩别在意他刚刚说的话，然後终於提起了一直避而不谈的名字，「晴，我……想告诉你关於安地尔的事。」
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沉重的气氛让少女歛起的甜美的笑容，浅色的眼瞳对上墨黑，她觉得很不安，秘密基地外头的大气精灵在骚动，像是即将要发生什麽事一样。
「他怎麽了吗？」
「你……以後不要再跟他见面了。不、不对，我之後会让他永远来不了这里。」
「什、什麽？」
凡斯一直以来知道眼前的人很天真很温柔，对於他们不曾怀疑过什麽甚至不会开口说谎隐瞒，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他们。
也因为如此，更不能让安地尔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那个，为什麽？安地尔、安地尔他……」如果安地尔不再来到这里，那麽只身一人的自己该怎麽办？他做了什麽才会让凡斯这麽说？
猛地一把抓住女孩的手，凡斯用力捏了捏对方的掌心，「我这是为了你好，其实安地尔──」
两人同时听见了秘密基地外面出现了打断他们谈话的巨响，这让一直绷紧神经的孩子吓到缩了下肩膀，和青年一同将目光移向洞口。
那声响不是偶尔动物在外头玩闹奔跑的声音，是很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丝甜腻的铁锈味，淡淡的从外头传了进来。
对於那甜腻不已的味道，她很熟悉，也包括混杂在其中的清新香气。
为什麽『他』会带着那种气味出现在这？
晴不想知道。
沉重的声响让妖师青年以为是安地尔来到了外头，果断的松开了手，凡斯打算先抛下整个瘫坐在软床上、丝毫无法思考的少女，不料在放开手的那瞬间，晴早一步反手拉住了对方。
她拼命地摇了摇头，「不要出去。」那不是凡斯可以看见的景象。
女孩反常的态度让他很不安，为什麽不要出去？
「没事的，我只是出去一下。」摸了摸粉色的脑袋，即使不安凡斯依旧不忘安抚脸色整个发白的少女。
女孩摇了摇头，抿紧着唇不再开口，只是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不要、不要去。」
沉默了半晍，青年狠下心挣脱了无力的小小手掌跑出洞外，但他看见的是以往的友人。
穿着一身轻盈盔甲的精灵全身都是血，红色的双手还滴着血珠，他全身都在颤抖，银色的眼睛里面有着强烈的害怕。
「……凡斯？」看见秘密基地里面有人出来时候，精灵全身都僵住了。
那一瞬间，青年真的忘记他们原木已经中断的交集和心中的不安，快步的迎上来，「发生什麽事情？你从战场上直接过来这里吗！」他甚至可以摸到那些血都是热的、烫的。
这就是晴叫他不要出去的原因吗？
看着支支吾吾的友人，青年的声音不禁大了起来，「亚那！发生了什麽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晓得是那个地方……你快点逃走吧……」精灵银色的眼睛里面滚下了泪水，跟着脸上的血红色一起从漂亮的下巴滑落，滴在盔甲上面。他的心脏猛地用力的跳了一下。
「你告诉我！你的战场在哪里？！」一把抓住精灵的肩膀，青年用力摇着。
「我不晓得……你快点逃走……」眼泪不断的掉下来，精灵拼命的摇头，就像刚才少女在阻止他那样。
动作突然僵住了，青年在那些血色里面嗅到了熟悉的气味，他全身都在疯狂的叫嚣，那些血跟他有着关联。
「……你们去攻打妖师一族？」
四周的气温突然变冷冽无比。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西之丘的兄弟们请求我们过去帮忙的……我不知道那里……」看着黑瞳在自己回答的那瞬间闪过了陌生而悲愤的眼神，亚那连忙抓住他的手腕，「他们要找你，你快点逃走吧……」
「妖师何必要逃？我们逃得够久了。」一种名为憎恨的迷雾充斥在眼前，他已经什麽都看不到了。凡斯用力的拽住了眼前的青年，「攻打妖师一族的人就要知道会有何种下场！」
他抓住过往的友人，脑中什麽思考都没了，他只知道自己和父亲一手守护的族人莫名其妙的遭到攻打，而对於手无寸铁的族人们来说，那是屠杀。
四周的大气精灵逃窜，血红色的阵法出现在他们脚下，凡斯漠然的往旁看去，看着比自己早一步知道了些什麽少女，他忍不注露出冷笑，他们三人还真是教导出了一位不得了的学生。
惨白的脸蛋挂上了悲伤的面容，错愕地瞪大了浅紫色的眼瞳，女孩看着已经变得不像自己的青年然後连滚带爬的冲出洞窟，赤裸的双脚被地面的小石子划伤，她试图阻止凡斯。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流逝而过的时光不能再次回到他们面前。
烟雾在他眼前飘散，他们的周遭没有任何声音。
黑色的大地上面有着红色的血流。
妖师和两位精灵友人看见他们的四周插满了精灵军的旗帜，绣着银色丝线的美丽图腾撕裂了黑色的空气飘扬着。
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屍体躺满了一地，大人、小孩，睁着眼睛的长老，同样死亡的精灵，不同色泽的血液流满了大地，但更多的是暗红的液体。
这是场屠杀。
从以前到现在被妖师和精灵保护得太过於完善的女孩从没看过战争的场面，自己流着血泪俯卧在地任人摆布的日子太过久远，美好的记忆总是很快的占据了哀伤痛苦的记忆。
恰好在前一刻踏进传送阵的纤细身影整个瘫软在地，裁剪简单的淡色长袍衣摆染上了鲜血，因为跪倒而沾上腥甜液体的双手不断的发颤，她的视线移不开染红的掌心。
女孩的周围躺满了一具又一具扭曲着面容的屍体，上头黑红色的血液已经开始乾涸，熟悉的腥甜味浓重的让她想吐却乾呕不出什麽，晴抬起头看着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妖师和温柔无比的精灵，想开口呼唤他们的名，但是她的身体却动弹不得，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张着嘴，急促的喘气声消散在黑色的空间，四周没有声音。
就连那些精灵军从黑暗中窜出来都没有声音。
收紧了手掌，凡斯可以感觉到被抓住的精灵试图想要让那些人退下。
那又如何？
他已经不在意了。
「攻打妖师一族，你们已经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重重的将精灵摔在地上，他看着陌生的美丽面孔，青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最熟悉的朋友给攻打，「西之丘、冰之牙，这个代价是你们永远都无法付出的。」
「我诅咒你们……」他的音量很大，全部的人都听得见，却没人听出那声音的微弱颤抖和绝望，过往不断逃跑只求族人平安的疲惫和压力宣泄了出来。
她和精灵都知道黑发青年要做什麽，他们都不敢置信。
可是，不可以。
如果妖师走上了错误的路就由同样身为被世界所追杀的种族来阻止。
晴不知道究竟什麽是对的什麽是错的，即使这样的想法显现出自己的傲慢，但是对自己而言她认为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他们是朋友，所以不可以。
这个傲慢，只限一次就好，就让她任性一次就好，自己不能什麽都不做。
抬起头，触目所及的仍是一片又一片的屍体，血色的世界让她想撇开头却又不愿这麽做，「凡……──」
伸长着染红的手臂，试图呼唤妖师之名的话语被大掌覆盖住，瞪圆着眼，少女发不出任何声音。
「真糟糕，这里可不是你该跟来的。」几乎是直接从後头抱住了毫无防备少女，来者一手制止了对方的行动，另一手摀上了女孩的嘴，低沉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声音以极近的距离在耳边响起，晴甚至可以感受到来者吐出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我诅咒你们，黑暗会笼罩，生命会消逝，西之丘的土地不会有任何生机，而我眼前的人会死绝，这是你们应该付出的一切！」黑发青年的声音很大，即使掩住双耳想要逃避都没办法。
几乎是在话语落下之後，少女从指间往外看去，精灵军的美丽面孔开始扭曲，让人几乎认不出原本的面貌。
一个人倒地，很多人跟着倒地，妖师的屍体跟精灵的屍体全都躺在一起，手脚和面容扭曲着、交缠在一起。
插在妖师屍体上的精灵旗帜被折断，掉在一旁。
青年穿着黑色袍子的身影蹲了下来，看见唯一存活的精灵睁大了眼睛，泪水再也掉不出来了，「至於你，亚那瑟恩‧伊沐洛，你将付给我更多代价。」抽出了一旁屍体的箭支，锐利的箭矢一点一点的没入了精灵放在地上的手背，「你不会太快死亡，你应该痛苦的直到最後，爱人、子孙都要承受妖师的憎恨，骁勇善战的三王子，我诅咒你们。」
看着以往温柔的青年对着友人说出了狠毒的诅咒，精灵的手背滑过银色的血液，然後墨黑一点一点的染上了白皙的肌肤。
维持着伸长手臂的姿势，细长双眼的边框红了一圈，泪水迟迟落不下来。
「你将看见的景色不该是这里，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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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天→→POPO极为缓慢搬迁中。
20180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