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吃痛地叫一声，在他还未睁开眼，入耳的是一句没歉意的抱歉。
他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单手掩住光的照射，另一手抚着被人踢到的脑袋。
白墙、日光灯。
冰凉的磁砖。
他在宿舍。
江雨慢吞吞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原来是睡在地上，左肩膀因为睡姿和地板关系正酸痛着。
这也太狠心了！连枕头和被子也不给他。
「现在几点？」江雨问坐在电脑前的高皓，刚刚踢到他头的人。
阿嗯不在房内，发卷跟他一样睡在地板，他头在电脑桌下趴睡，要不是他在挠屁股，定以为死了。
「十二点十五。」高皓打开他刚买回来的午餐。
「十二点多了！干，那我不就翘课？你怎麽没叫我！」
「你跟发卷睡死，耳朵根本是被喝聋了，怎麽也叫不起来！」高皓继续说他们昨晚怎麽被送回来的。
他的车昨天有人帮他骑回来，发卷跟他则是被富二代开车载回来，听说他在车内突然说想吐，车内的人吓得要死，马上抓着他的头伸到窗外，车沿路开，他沿路吐。
江雨无言，好像有点印象，毕竟他整个已经进入休眠模式，发生什麽事他压根儿不清楚，就像你不晓得自己睡觉时翻身几次一样。
他抹把脸，入大学来第一次的翘课竟然是因为宿醉……好吧，青春嘛。
还好早上只有三堂课，其中占两堂的老师，人是出了名的善良，算是一种跷课小确幸吧。
「欸江雨你昨天──」
「等等聊，想到昨天吐完直接睡，我就受不了。」他拿起浴巾快速进浴室冲洗。
热水淋洒在宽健身躯，全身肌肉神经舒适许多，在他探手关掉莲蓬头时，他听到他的手机在浴室外作响，还连响了两次，看来很急。
江雨踏出浴室时，高皓提醒他手机响了两次，他一手擦拭湿漉漉的黑发，一手操作手机，电力剩三十。
电话是韩宥时打来的，而且还不只刚才两通，早上九点半左右他打了五通，看来是要紧的事，手机上还有显示其他讯息，可他现在没空去理会，赶紧回拨给韩宥时。
「喂，什麽事急着找我？」
『江雨你上大学玩疯了是不是！？』
「你干嘛？我只是没接到你电话而已，不用这麽凶吧！」
『不用吗？我认为你就是欠凶，得寸进尺！』
「你到底要干嘛？」
『我才想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
江雨脸色难看，狐疑皱眉，不明白韩宥时在扯什麽，认识三年多他第一次看到他发火，整个没头没尾的，惹得他心里很不爽！
要问韩宥时再凶什麽时，韩宥时竟然直接切断电话！
「妈的吃错药是不是……」江雨盯着被挂断的手机，不悦地碎念。
高皓知道江雨正在不爽，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问他。
「江雨你知道你被录影上传了吗？」
「录影？我吐整条山路的影片吗？」江雨听到录影，霎时把刚的火气消了一半。
他酒醒後怎麽发生一堆不知所云的事。
「呃……不是。」说完，高皓点开FB上的影片。
影片画面昏暗，但还算清晰可见，酷伯生日会上的众人惊叫欢呼，舒如纯的双手正捧着他的脸，闭起眼，与他双唇相印。
江雨看到这，浑身一震，屏息瞠目。
这是怎麽回事！？这──到底在干嘛？
同时间影片里有人在大声读秒：「一、二、三、四、四点一、四点二、四点三……」
刻意放慢读秒，舒如纯也配合着，影片大约十七秒，就在数到五时被切断。
高皓回头看江雨的表情，便知道他完全不晓得有这回事。
「你不知道对吧？」
「废话！我怎麽会知道，我干嘛跟一个女的随便亲啊！」江雨下意识摸了自己的唇，烦躁地用力擦过去，粗鲁的动作把唇瓣和皮肤给磨红了。
江雨的嘶吼声把躺在地板的发卷给吵醒，他坐起身时，撞到自己的书桌，眼看他又打算晕回去睡，江雨没心没肺地把他从书桌下拖出来。
「干嘛干嘛，我醒了……」发卷含糊地说。
「你这时在哪？」江雨睨向他，指着高皓的萤幕。
「这什麽？」发卷还尚未清醒过来，一脸傻逼扭曲，张着嘴看萤幕。
高皓再一次播放影片，江雨极度烦躁在寝室内来回走，不想再看一次影片。
「噢！我操、我操！江雨你昨天玩那麽大！？跟纯纯！」发卷猛然苏醒，对着萤幕狂喊。
「我整个醉死根本没印象！」
「你昨天不是也在场吗？」高皓问发卷。
「是在场啊，但这里──干，你是十三号吧？昨天有人指定十三号要跟几号接吻的，然後十三号一直没有回应，我後来也不晓得十三号是谁，就跑去旁边吐了。」
「所以发生这件事时，你不在现场？」高皓木质眼镜後的双眸满是怔愕。
「我不知道啊！我那时在忙着吐！要是知道是江雨的话，我至少巴醒他问他要不要亲，因为你跟陶子柠的关系到底有没有发展情侣的可能……我也不知道啊。」
发卷一说完，寝室内陷入沉默。
知道江雨跟陶子柠很好的也只有他们几个，在看完这影片，提到陶子柠，他们也有点尴尬。
江雨静默不语，早在他看到影片的第一时间，脑海已经闪出那张老爱冲着他笑的脸。
「这影片什麽时候上传的？」江雨问。
高皓瞟了眼回应：「昨天凌晨两点，而且连IG限时也有。」
江雨低咒一句，都已经过了要十小时，陶子柠怎可能还没看到！
刚才韩宥时打来，也是因为看到影片吧。
江雨拿着快没电的手机走出寝室，试着拨电话给陶子柠，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说什麽，总之……先打给她。
他连拨了三通，全在一阵等待後进入语音信箱，舌头不自觉地低啧一声。最後他回到寝室先替手机充电，眼看等等下午的课要开始了，决定先拿行动电源替手机充电，去便利商店随便买个吃的到教室吃。
他大口啃着便利商店的微波汉堡，手滑着手机讯息，几个高中朋友传讯息来，用脚指甲想也知道全是针对同一件事。
哈利：我差点检举影片。
石头：我还以为你会被女战神拿下！那影片真的假的？
小露：混蛋你交女友就交女友！用影片直接喇给谁看！某人一定碎了！
王哥传送一张石化贴图。
江雨看得心情更差，对朋友们他一律回应：「影片是误会。」
讯息里没有陶子柠那三个好姊妹的消息，可能全在关心陶子柠吧。
在一片讯息里，他滑到舒如纯的讯息。
纯纯：你还好吗？看你昨天醉得不舒服。
纯纯：你今天几点有空，我们见个面~
江雨：还好，没事。
他讯息传出去後，舒如纯很快已读，不知是正在用手机，还是一直等待他的消息。
纯纯：你醒啦！不会现在才醒吧？
江雨：昨天是怎麽了？他们逼你玩？
纯纯：没有，你不会对酷伯他们生气了吧？
江雨：我刚让他把影片删了。
到这里，舒如纯过了一分钟才接着回讯息。
纯纯：你生气了？
江雨：他们昨天的游戏太过头。
纯纯：我们等等见面好吗？
江雨下颚线条紧绷，烦躁的情绪憋在心里无处可泄。
这件事在线上也说不清，不如见面谈谈，江雨跟她说今天的课上到三点，到时候见面在说。
发卷他们到江雨帮他们占的位子，酷伯平常坐最後一排，进教室时特意到江雨那排，亲自再跟他说声抱歉，江雨歛起沉重脸色，点头示意。
不知道是不是酷伯有去解释什麽，没人敢拿影片的事跟江雨开玩笑。
他下课後跟舒如纯会合，他们不是约在各自的学楼见面，而是在校园的一个抽象雕塑前。毕竟影片上传快半天了，自己系上同届的说不准都看过，要是再给外人见到两人在一起，绝对会被误会个彻底。
舒如纯见到江雨已经到了，并没有加快脚步，嫩白小脸上的眉毛不安曲起，走到江雨面前，仰首瞧那张俊帅面孔，今日竟褪去温和，夹杂严肃，更加提醒她这人的男性魄力，她上扬紧抿的唇角。
「江雨。」
江雨抬眸冷瞧，没即时回应，他很想叹息怪罪她，可怎麽想她也是受害者，他们俩啥关系也不是，说亲就亲，还被录影放上网──
「抱歉，如果我昨天清醒的话，你就不会被他们瞎起哄跟着玩了。」
「你不用道歉，昨天是我主动的。」
「你是怕被灌酒？其实不用担心，他们不会狠到逼你喝，酷伯也说了他可以代替受罚。」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怎麽不找他帮你？」
舒如纯乌瞳柔情似水，深情款款凝视他，半晌脸颊羞红，垂头看地面。
江雨屏息，他似乎明白原因，但他不想自己说出口去戳破。
是什麽时候的事？
舒如纯对他有好感？
两人沉默不语，各怀自己说不出口的原因，这附近没什麽学生走动，安静得他能听见三十尺外的树叶摩搓声。
「我亲你让你很生气？」她垂着头问。
「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这行为当然不行，还被拍上网，你是女孩子这种影片被乱传对你不好。」
「所以你是因为担心我被人说闲话才生气？」她眼睛发亮瞅着他，对江雨的回应既感动又兴奋。
江雨启唇想解释些什麽，发现自己又不知从何解释。
当然不只她不能被说闲话，他也是，他跟舒如纯没有要发展的意思，而且陶子柠她──
「不然我们试试。」
江雨惊愕看向她，没料到舒如纯会突然对他展开邀请。
「江雨，你真的没对我有一丝好感？比其他女生多一点的好感都没有？」
他双手插在口袋，紧咬牙。
她好几次跟他讲话的声音温柔甜腻，带着一股撒娇和不想退缩的强势，这样的她确实令他无法忽视，不过那都与爱情无关。
她认真笔直望着他，「我没有那麽大胆，因为我单方面的感情而亲你，是你有给我一种感觉，你在乎我。」
「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连我朋友也这麽觉得，昨天的人也是。」
江雨深深舒口气。「纯纯我只把你当朋友。」
「江雨可能你自己也没发现，你很常看我你知道吗？」
他轻闭眼，有想狠狠揍自己的念头。
「纯纯我也是男人，我看你只是因为别的原因，就像别人看你是觉得你长得可爱，我也单纯……只是那样。」
舒如纯喉咙一紧，她明白他话里的答案。
「因为外貌而喜欢也没关系。」
听到她哽咽，江雨不知所措，他不想弄哭她，怜悯心令他差点忘了说实话，舒如纯他骗不得，其它人他可以直接性拒绝，像是国高中遇到的告白者一样，但面对她，他不得不细心一些。
「是我的举动让你会错意，我很抱歉。」江雨字字句句充满歉意，目光紧锁她的表情，最後撇开，愧疚万分。
舒如纯眼眶凝聚泪水，紧抿双唇，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半滴。
「所以我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