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再问下去，早晚会被你气死。」明若樱说不下去，一笑带过，「那麽你说还是不说？相信即使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如何，就算你撑得过试药，这东西也远比药物更加可怕。」
「我知道，你跟你师父一样，没事就会念我。」
「那是因为我比谁都更清楚你的个性！」
明若樱自知紫雪是聪明人，如果不是逼她到绝路，她万不会对谁动手，也不会把自己逼上绝境，因为在组织里共同执行任务时，便已见识过她如同凤凰般浴火重生的能力，明明眼前是一条死路，她却能靠壁反转，成功完成任务，敌人半个不留。也因为她过人能力，组织才会在短短时间就将她视为心腹，甚至最後因为忌惮而下令围剿她。
跟她交情渐深，才会知道她的深不可测。
「是吗？」紫雪勾起一抹笑意，长声叹息，看向满屋关心她的人，以及紧紧拉住她手的伊天夜，「三年前，我在体内埋了蛊虫，不是顺着血液流动，而是沉睡在我心脏里，与我共生共存的蛊虫，每当我情绪激昂或心跳加速，便会唤醒，进而引起疼痛、气血上涌或昏迷。」
「甚至是死亡。」明若樱替她补上一句。
「小姐，您为什麽要这麽做？」
「雪儿，你为什麽要这样折磨自己？」
「姊姊，你这是在赌命啊！」
众人一句接着一句关心，紫雪保持沉默，按住自己的胸口，伊天夜突然伸手过来，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拥抱，没有一句情话，没有一句询问，彷佛从她的表情与动作就能了解原因，满满心疼与愧疚。
「你真傻，直接回来就行，王府永远都是你的家，只要你一句话，别说是皇后，那些对你有敌意的人，我都会一并抹杀。」伊天夜柔声阵阵，字句尽是对爱人的宠溺，丝毫不管澜帝还在现场，「只要你平安无事，牺牲谁都无所谓，我只想要与你携手一生而已。」
「我知道。」
更因为她知道，所以才不能这麽自私。
为了她，伊天夜当然愿意杀尽所有敌人，但接下来他要背负多少骂名，多少憎恨，多少罪孽？每一道鲜血流下，就代表一份恨意，恨意不断累积，终究会引起杀机，到最後又要如何善终？
她希望自己所爱的人可以在临终时，含笑离世，而不是死於危难。
「你们能够顾虑一下其他人的心情吗？」明若樱看不下去，出来打岔，「夫妻情深可以，但先把正事办一办，这蛊虫放在身体里越久，可是会被你的血液养成毒虫的，别忘了，你的血液也算是一种剧毒。」
「……哪天我一定缝了你这张嘴。」紫雪嘴角抽动，深吸一口气，「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取出来，不会让牠变成毒虫的。」
她不想说，就是因为上官璃的身体虽然并非透过试药养成剧毒不侵之身，但本身曼珠沙华的根含有毒性，多多少少会残留，所以这具身体的血液就带有无解之毒，藏於体内的蛊虫吸收越久，若没死，必定会成为剧毒，一点一点侵害作为主人的她，最终也会死亡，跟现世的她一样，因体内原有之毒而死。
把这件事说破，除了让别人更担心她的安危，还能有什麽其他结果？
「那为什麽现在不赶快取出来？」伊天夜听完明若樱的话，见紫雪没有反驳之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深怕真的会影响她的身体。
「蛊虫在心脏，这麽多人，要怎麽取？」紫雪无语问苍天。
「你们先出去吧，我来。」
伊天夜不肯放开紫雪的手，虽知道她们熟识已久，也看得出感情深厚，可对於从没相处过的人，他不敢把爱人的性命交出去。
「交给她吧，明若樱是蛊王之徒，任何蛊都难不倒她。」
「好，有什麽事就喊我，我就在外面等。」
紫雪点头，看着众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房门，伊天夜更是连番回头，直到明若樱气得抬手一挥，把门关上，又拉上窗帘，室内这才恢复寂静。
「明明就有这麽爱你的丈夫跟亲人，为何还要回到黑暗？」
「活着，不就是应该为了自己？」
「说得也是，我认识的『冥主』便是个杀人不眨眼，自傲自狂的王者，确实不需要为了其他人而改变。」明若樱浅笑，转身准备需要的用具，「不过接下来想怎麽做？应该不会只是报仇吧？」
「当然是毁他个碎屍万段，灭他个粉身碎骨，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很像你的作风。」
明若樱把烛火摆到床边，拿出一根烫红的银针，紫雪解开衣服，露出光滑白皙的胴体，亮光下细看还有些许伤痕，但基本上已经被抹去。
「应该不用下麻药吧？」
「你见过我用过？」
明若樱点头，纤指沿着手腕脉搏慢慢往上，感受窜动的血液，最後停在靠近左胸的位置，轻轻一按，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又按了下另一处，同样有东西在活动，银针快速落下，拔出，勾起两只藏於心脏的蛊虫，鲜血流出，纤指立刻点住穴道，替她止血。
正准备处理蛊虫，明若樱愕然发现蛊虫已经不像蛊虫，彷佛吸饱毒液，虫体胀大不少，而且活动力极强，被她这麽一刺，又离开原先宿主，竟然没有趋向死亡，反而活力大增。
「你又拿身体养蛊？」
「不愧是蛊王首席弟子，逃不过你的眼睛。」紫雪穿好衣服，抢回蛊虫，放到事先准备好的瓷瓶，「我只养一次，以後不会再养。」
「这是你说的，下次再养，我绝对会告诉外面那群人！」
丢下狠话，明若樱甩门出去，怒气冲冲地离开。
众人看她扬长而去，个个表情疑惑，转头望向里头的紫雪，她端坐床上，不感意外，露出饶富兴味的微笑，朝大家招手，让他们进来。
难怪之前总听他说明若樱是个相当可爱的女人，原来退下杀手身分的每个人都如此特别，有的活像个母亲，事事操心，比如莲儿；有的像是孩子，爱撒娇又爱闹脾气，时不时给她脸色，比如明若樱。
这样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