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街道热闹且忙碌。昨晚刚到这儿的时候，店铺都已经休息，所以，我并不知道：这条洋式街道竟都是中国人在经营。
现在，几乎所有店家都忙着开店营业，不过——我仍注意到有极少数的几间店依旧大门深锁，丝毫没有要营业的迹象。
阳炎的步调有些快，我加紧脚步追上他，在他身後微喘着问：「我们去哪儿呀？」。
「给你换身衣服。」
一进店，一对中年男女便热情地上前招呼，阳炎用中文对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要离去。
见状，我赶忙拉住阳的手臂，问道：「你把我当在这里了？」
「哼—你能值几个钱？」他嘲讽地发出鼻息，「待在这儿，让他们给你做几身衣服，我不出中午就回来。」说完，就甩开我的手而去。
「这位小姐，请不要紧张，少爷让我们给您做身旗袍。」女人亲切地说，我则回以一个微笑。
她领着我来到一小房间，一边为我丈量尺寸，一边解释：「少爷急着要三套旗袍，订做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按着您的尺寸修改现成的。」我笑着说无妨。
「这条街的人都认识阳炎吗？」
「大部分吧！我们大都是跟着少爷到这里来的。」
「为什麽会选择离乡背井？」
「这几年本国战事频繁，虽说租借地有英国人的庇护，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进去的，所以我和丈夫只好跟着少爷到日本挣条生路。」女人摇头叹息。
之後，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娴熟地修改旗袍，没多久，三套旗袍已经齐齐整整地摆上，我随意选择了一套白底绣粉色梅花的，又换上女人刚才拿出的黑色小高跟。
我走到穿衣镜前，总感觉这头长发和这身衣裳不怎麽搭，便问：「您会盘发吗？」
「会的！正好有簪子，我替您簪上吧！」女人兴冲冲拿出几个外观精致的小盒，每个小盒里都躺着一只造型各异的发簪。
女人一边替我绾发，一边指导我如何使用这发簪。
「果然人要靠衣装啊——」阳炎噙着笑，倚靠在门边。
「这分明是在嫌我长的丑！」我暗戳戳的嘟囔了句。
「少爷，您要求的三套衣服都准备好了！您是现在带走，还是晚点替您送到府邸？」
「送过去。」
我和那对夫妻道谢後，就跟随阳炎离开。
出店门一段距离後，我问他：「阳炎，你身边有没有堪用的情报屋，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嗯。」
此後整路，我们都无人打破沉默。
回到宅邸，阳炎直接上楼，但现在正好是中午，所以我并没有跟着他上楼而是直接往食堂走去，走没两步，就听见阳炎从楼上对我说：「一定要让两兄弟跟着你。」
我不以为然，不过恰好途中遇见他们，就一起去食堂。
周文见我换了身衣服，便笑着夸赞旗袍很衬我；周厉在旁边不发一语地上下打量，挤出一句普通後，就跑进食堂。
中午的食堂倒比早上时热闹许多，但阳炎和李兰并没有出现。
我和周文都吃饱喝足时，周厉却还在狼吞虎咽，甚至喊人多上几盘饺子，见状，我和周文聊起关於上课一事。
「我们什麽时候开始上课？」
「嗯——我还没有想好如何上课呢。不如，给我两三天准备准备？」
「好。」
「今天我先带你熟悉宅邸环境吧。」周文说完就起身，似乎没有等周厉的打算，我也没过问，就跟着他离开食堂。
他依序为我介绍客厅、会议厅、偏厅等等，最後来到後院，我们信步游走在树荫下。
「阳炎说你们俩是兄弟？可我看着觉得你们长得不太像呀？」
「我们不是亲兄弟，只是一起在组织里长大。」
「哦——」
「你不问问是什麽组织吗？」
「问了你会说吗？」
「不会。」他对我微笑，又接着说：「难怪阳炎喜欢你，你很聪明。」我也微笑以对，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虽然阳炎没有要求保密交易的事，但他也没说可以随意说给其他人听，若他信任这两兄弟，就让他自己开口，我还是少说少错。
「周厉似乎不大喜欢我，那个叫李兰的女人也是。」我试图转移话题。
「阿厉对不熟悉的人都这样，请别太介意。至於李兰嘛——」
「是因为喜欢阳炎吧。」
「呵呵——就我所知，李兰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待在他身边做事了。」
「那李兰平时的工作是什麽？」
「情报人员。」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又在後院里散步一阵才回主宅，不过时间还早，玄关的钟显示才三点而已。
我想，虽然早上才出过门，但跟着杨炎都没能四处逛逛，而且现在回房也无事可做，倒不如去上街去吧！
「周文，时间还早，我们去街上逛逛，好吗？」原本想直接将我送回房的周文驻足。
「好，我去叫上阿厉和我们一起。」我点头应允。
周文去找他弟弟，我则去往大门。
兄弟俩不一会儿便到大门与我汇合，我们立刻动身上街。路上，我和周文天南地北地聊着，周厉却是一脸不高兴的跟在我们後面。到达书店，我问起周厉有没有要买什麽，被他用沉默拒绝了，我只得放弃，专心和周文讨论什麽样的书适合学中文。
「用这本书，怎麽样？」我问周文。
「这本书太难了。」他笑着摇头。
「这本吧。」他拿起一本……童话？
「你是认真的吗？」我不禁失笑。
「当然。」
「好吧，都听老师的。」
「就算你巴结我，我还是会很严格的——」我的笑容随之加大。
等我们选好书，离开书店时，太阳已经西沉，回宅邸的路上，我注意到那间早上没有营业的商店里传来微弱的灯光。
「那间是什麽店？」周文和周厉随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仓库而已。」周文道。
「哦——」见他有意隐瞒，我也不再追问。
相比於出门的时候，周厉现在的脸更臭了。对於这个弟弟的情绪管理，我真的是一头雾水，虽说他的情绪和我无关，但我们之间有直接利害关系，看来我有必要找时间向周文寻求帮助。
用完晚饭，两兄弟原本想送我回房间，但我们要离开食堂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过来对周文说了些什麽。
「阳炎让你到会议厅去，我们送你过去吧。」我点头。
周文周厉达成任务後就直接离开，如今，会议厅里只有阳炎、我以及——李兰，我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李兰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情。
「喏！你要的人。」阳炎用烟管比了比李兰。
「…………」我和李兰陷入沉默，阳炎则是自顾自地抽着菸管，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架式。
「阳炎，你找我有事？」李兰率先打破沉默。
「菊理——这可是你的事，人我替你找了，但剩下的问题，你得自己解决。」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闻言，李兰撇过头来瞪着我。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李兰，我有想调查的对象，需要……」我话音未落，就被拔高的音调打断，「我凭什麽要帮你！？」说完就甩门而去。此时，李兰的语气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鄙夷，还充满愤怒和难以置信。
「呵呵呵呵——」阳炎掩嘴而笑，而且笑得越发猖狂。
一阵过後，阳炎才缓缓开口：「连李兰都搞不定，可干不成大事啊——」
「我连说服她的机会都没有，要怎麽搞定她？」我既无奈又生气。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门口，我虽然心里有气，但还是默默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