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对人类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喔。」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侧身避过桃木剑，面带微笑地望着墙中木剑，朝凤箫一行三人迎面走来，口吻阴森挑衅。
「季光奇？小季医师？」于进对着男人不甚确定地喊。
稍早请局内同仁查索季光奇资料时，同仁曾有传过照片来，就是眼前这名男人的长相没错，只是，男人神情与照片上的温良敦厚模样相差极大。
季光奇像是没听见于进的叫唤，又或是根本没看见于进与袁日霏一样，眸光仅专注好奇地落在凤六身上。
「这麽快就找来了？比我想像中快了一点，不过，还是来不及了哟！」季光奇轻快扬笑，话音愉悦。
凤箫眯眸蹙眉，伸指一弹，墙上桃木剑消失。
袁日霏打量着季光奇，一贯地沉默未语，总感这个季光奇浑身上下充满着某种诡异的不协调──明明是男人样貌与声线，说话口吻却有种少女似的活泼感与语助词，出现在这个才刚翻出一大堆屍体的场合里，显得更为吊诡，更令她背脊发寒。
「收剑啊？想用什麽对付我？缚妖索吗？呵呵，缚妖索陪孩子们玩玩也是挺好的呢。」季光奇活泼轻笑，仿效凤箫弹指收下桃木剑的动作，跟着弹了下手指。
方才躲在各处探看的小鬼们一拥而上，立於他们周旁，蓄势待发，伺机而动。
一、二、三、四……加上稍早时被他歼灭的那个攻击袁日霏的小女孩，不多不少，恰好与地下的童屍数量相符。
「不是真以为这些小把戏就能拿凤家人怎样吧？」凤箫左手已捏出缚妖手诀，眼角余光打量四周，确实记住四个小鬼们的方位与距离，冷眼望着季光奇……不，不该说是季光奇，是占据季光奇躯体的人，沉声说道。
控灵？这人不光只驱役小鬼而已，他还奴役了季光奇的身体；季光奇的躯壳内有道不寻常的气息在发声，那不是季光奇本人。
凤箫之所以明白，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季光奇体内那股压制季光奇的力量──侵占人身、锁三魂、镇七魄。
这人确实是有点修为的，比他原本估计得更为高深，也更为阴损。
「没要你凤家人怎样啊，大家都知道，如今凤六可是唯一能与当年凤二并驾齐驱之人，灵能无比强大，哪敢与你们凤家为敌呀？不过，我向来硬骨，既不是鬼，也不是妖，你们凤家人又能拿我如何？杀我啊？不行喔，凤家人怎麽能杀生呢？噢，不只是我，季光奇也不能杀喔，是不是呀？于警官？袁法医？呵呵。」季光奇越笑越欢快，于进和袁日霏同时被他唤得额角沁汗。
他明白眼前三人的来历，甚至能精准喊出职衔，对他们三人知根搭底，可是，他们对他却一无所知，背景、性别、年龄，全无头绪。
「你到底是谁？颜欣欣和赵晴的死和你有什麽关系？」于进沉不住气，率先发话。
这人说不能杀季光奇，可见他不是季光奇，那他是谁？说话嗲声嗲气的，真是令人听了全身不舒坦。
「颜欣欣？颜欣欣可是她自己要自杀的喔，至於赵晴嘛……则是被她这位薄幸的男友季光奇害死的，赵晴她爸要跟在她後头陪葬，就更不关我的事了。呵呵，真是感人的父女情深呢。」季光奇越说越凉薄，也越来越得意。
「孩子呢？赵晴的孩子呢？」袁日霏皱起眉头，接着再问。
「孩子？我不过就是借她胎儿一用，本来就是死胎了呀，埋了或烧了多可惜啊，不如给真正需要的人用嘛，是不是？」
「少废话了，我现在就逮捕你，无论你是谁，都得跟我们回警局一趟。」于进手摸枪袋，被对方的目中无人与傲慢言语结结实实气了一把。
「呵呵，无妨啊，那可要小心，别伤了真正的季医师喔。」季光奇全然不以为意。
「有这个能力，何必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凤箫综观全局，衡量情势，心中已做好盘算。脸上面色不改，左手掌执缚妖索，以防环伺小鬼乘隙进攻，右手捏掐净化刀诀，准备将侵占季光奇躯壳的宿主震出季光奇体外，一举歼灭。
「阴德？」季光奇不屑哼笑了起来，嘲讽意味十分浓厚。「谁要阴德啊？噢，对，都忘了，你们凤家最道貌岸然了，很多事都不──吓！哈哈哈！」
季光奇飞身一个躲闪，慌忙避开凤六电光石火间扔来的刀诀。
「呵呵，才在说你们凤家道貌岸然呢！偷袭倒也挺俐落！」季光奇惊险避开凤箫飞掷而来的灼人蓝焰，心中余悸犹存，嘴上仍不肯放软。
「上应天罡，下辟不祥，所求如愿，应时灵光。」凤箫才没在理他，接连几个净化刀诀打去，狠戾快速，毫不留情，步步相逼，满屋窜涌刺目蓝光。
季光奇越躲越心惊，节节败退，左藏右闪，仓皇之际驱策小鬼冲杀上前，锁定于进与袁日霏猛攻。
凤箫早料到季光奇会有此招，扯唇一笑，藤鞭即刻甩出，掷地横扫，瞬间卷缠一票小鬼，长鞭一收一荡，小鬼们须臾间灰飞烟灭，全数尽去，漫天浮尘。
「出来，别做这种迫害生人的事情。」凤箫厉目扬声，分秒必争。季光奇不过一个寻常凡人肉身，哪堪得起宿主这般进占折腾？
「想要这身体啊？喏，还你。」季光奇眼见大势已去，破釜沉舟，务求全身而退。
话音一落，季光奇的身体如同断线木偶般地倒下，一道黑影与无数道彩光从季光奇身上溜出，黑影迅雷不及掩耳地窜窗而出。
卑鄙！
凤箫看见从季光奇身上游离而出的光点正在飞散，心中暗叫不妙，本要追出窗外的身势瞬间拉回，一个箭步蹲到季光奇身旁，飞快起手做诀。
「怎了？」这一切不过几分钟光景，于进和袁日霏反应不及，呐呐发问。
凤箫无暇他顾，并未回答于进的提问，凝眉专注，发丝飞扬，两手迅速结印翻转，汇聚波涌灵光，一一收束空中光点，聚精会神地倾注於季光奇动也不动的身体。
那人当真十分败德，发现小鬼无法对他造成影响，为了牵制他，离去前竟不惜打散季光奇魂魄，使之飞散破碎……
凤箫聚魂稳魄，好不容易结拢凝聚所有碎离光点，在季光奇额头及心口重重一拍，欲令魄魂归位，一片剪成小人形状的碎纸从季光奇身上掉落，窗外黑影早已遁逃无踪。
「可恶！」凤箫见到那白色人形碎纸，倏然咒骂。总算明白季光奇一开始说的「已经来不及」究竟是指什麽。
「到底怎麽了？」于进和袁日霏越来越不明白了。
「没有用了，他早就取走季光奇半魂，留在这里的并不完整。」凤六听来有些懊恼，恨恨瞪着那人形碎纸的目光像要将那张纸瞪穿。
「这是什麽意思？」于进和袁日霏同样都是有听没有懂。
「就是，地上这个季光奇没有灵力，一点点也没有，就算赵晴有可能是他杀的，但是这些阵、这些小鬼、这些童屍全都与他无关，甚至，他的三魂中有半魂已经被取走……」
「半魂被取走会怎样？他会死吗？」于进大惊。
「不会，他会活得好好的，只不过，醒来之後或许会出现记忆错置、胡言乱语……等等这些或许会被判定为精神异常，又或是脑退化的情况。」
「别闹了，精神异常或脑退化这很麻烦，不只侦讯有得磨，也会影响到他的判决……那半魂找得回来吗？」
「谁在跟你闹啊？我认真的。我还不知道那人要这半魂的用途究竟是什麽，或许知道了他的用途之……等等，她在做什麽？」凤六眯眸沉吟了会儿，忽尔发现袁日霏蹲在季光奇身旁，正在对季光奇做一些令人理智线断裂的事情。
「急救、CPR、心肺复苏术。」于进理所当然地望向袁日霏，再理所当然地回答凤六。
是，袁日霏当然在急救了，不然呢？
袁日霏将两掌放在季光奇胸骨之间，实行胸外按压。有节奏的，沉稳的，搭配口对口人工呼吸，态度从容，姿势熟练。
对，就算他才帮季光奇聚了魄、归了魂，但季光奇还是暂时呈现休克状态，尚未恢复正常呼吸，袁日霏理所当然会去为季光奇急救。
他当然看得出来袁日霏在急救，她是医生，救人是她的本能反应，是她的天职，她是应该急救……他妈的为什麽她帮季光奇急救看起来这麽刺眼啊?!早知道刚刚就让季光奇魂飞魄散给他死了啊！
他消耗他的灵力保护袁日霏，然後袁日霏消耗她的呼吸去保护一个莫名其妙的路人?!到底是谁发明心肺复苏术？他要去灭了他！
「你在生什麽气？因为那人跑了？」于进不解地望向面色严寒的凤六。虽然他也很呕，但季光奇没死，人还在这里，已经足够谢天谢地。
「我没有在生气！」凤六欲盖弥彰地吼回来，恨恨地瞪着袁日霏，自己都不明白在气什麽。
紧接着，救护车来了，监识组到了，今夜过去了，凶手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