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于进一愕,倒是想起别件事了。「提起这个,简淑莹说他们夫妻去找你那天,刘博嘉身上的平安符起火了?」
「是。」
「那平安符跟颜欣欣这次跳楼的事件有关?」
「不知道,只知道那符是颜欣欣的。」
「你怎麽知道是她的?」
凤箫扬眉,淡淡睐了于进一眼。
「好好好,你练过如来神掌,不用告诉我,谢谢。」于进没好气。「关於这个『高人』,有什麽眉目吗?」
「那麽好找,还叫高人吗?」凤箫不可思议地望向于进,像是他问了个多蠢的问题。
目前唯一称得上是线索的东西,就是刘博嘉身上那张被他烧掉的平安符,但那符上术法并未暴露施术者行踪,他无法确定那符是否与颜欣欣家里的咒术出自同一人手笔。
他确实还有别的方法可想,比如亲自去找颜欣欣之类,但这并不需要向于进说明。
听了凤箫所言,于进感到更加头痛。
高人?搞人还差不多!
这样要怎麽找啊?没有有力的线索与证据,只有这些虚无飘渺的咒符邪术,而且凭的还是凤箫的一面之词,他要拿什麽去说服上头,让他将这个案件朝向教唆杀人的方向侦办?就算凤家在警界小有名气,也无法这样瞎闯。
但是,既已听闻了这些咒术邪法,只将这个案件当作自杀结案,良心又过意不去。
即便于进是个希望天下太平、胸无大志的小队长,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指使颜欣欣做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人逍遥法外,万一接下来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人搞这些有的没的,成天想要跳楼诅杀他人怎麽办?
案子要结,现有的线索也得继续追查,宁愿当作被骗,也不要轻纵,于进是这麽想的。
要找高人,当然得靠高人,于进白牙一闪。
「好的,凤箫,我决定了,你就是教唆颜欣欣自杀的最大嫌疑人。」
这口吻是怎麽回事?他以为他在说「皮卡丘,就决定是你了」吗?
凤箫忍住白眼的冲动,颦眉,不动声色地打量于进,直觉告诉他于进一定在打什麽歪主意。
「既然你知道那个符咒,也明白颜欣欣房里那些乱七八糟东西的用途,我可以合理地怀疑,是你唆使颜欣欣的吧?」于进的口气居然听起来很欢快。
「你是不信我凤家?还是不信我凤六?我若是要教唆颜欣欣下咒,又何必要让刘氏夫妇避祸西南?更何况,若我打定主意咒杀生人,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现在就可以让你魂飞魄散。」凤箫这一刻是真的很想灭了于进。
「我也可以合理地怀疑是你自导自演,或许你收了颜欣欣一笔钱,又收了刘氏夫妇一笔钱,谁知道呢?」于进笑得很愉快。
「你究竟是冤枉了多少人才当上小队长的?」
「随你怎麽说,总之,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会想办法找出真正的凶手来吧?高人。」
原来是为了要找他帮忙,二话不说先把他踹进浑水里?
「我就知道我今年犯小人,只没想到是你。」卑鄙!凤箫对于进各种唾弃。
「难道你想置身事外,看着别人……呃?同门?胡作非为吗?」
「你少拿凤家跟那些不入流的东西相提并论。」同门?同他妹!
「对嘛,我就知道你们凤家跟一般江湖术士不一样。所以,你会协助我吧?」
「那是你们警方的事。」凤箫撇得一乾二净。
凤家虽然是个有着百年历史的神秘家族,在命理事业上这块可说是一枝独秀、收益惊人,但是,无论凤家再怎麽厉害,总归是个民间单位而已,和一般宫庙、命理中心并无二致,想把这摊浑水泼到他身上来,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美,凤六不以为然地想。
从前,凤家确实有过与警方合作的经验,也曾帮忙协寻无名屍、关键人物藏身之处,又或是举报不法宫庙这类较为具体的情事,更甚者,也曾与警方一同解决过某些悬疑难解、具有宗教色彩的奇案。
但是,一来因为警方讲求科学办案,不能一碰上棘手案件就去宫庙求神问卜、寻找道士观落阴,有损颜面。二来,即便警方真找上凤家帮忙,也不便将具体合作细节放在台面上多谈,更何况侦查还不能公开呢。
所以,凤家在警界里,一直是个有点名气,又不能太有名气;台面下颇具影响力,台面上又不能太有影响力的存在。
凤家对警方提供过的所有帮助,警方知,凤家知,警方私下深表感谢,但也就仅此而已。
那些凤家在案件上的辉煌事蹟最终仅能化为一个又一个绘声绘影的乡野传说,除了增添凤家的神秘色彩之外,对凤家实质上的收入或地位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怎麽帮?警方总不能安个什麽宗教顾问、命理顾问之类的头衔给凤家吧?这传出去,警方还要做人吗?
没有收入的东西,那就是零。
废话,算命难道不用吃饭吗?这是凤五的名言。
所以,凤六承继着上一代主事者凤五的作风,依然风风火火经营着凤家的命理事业,相命卜算、命名堪舆、开运商品、命理书籍……触角遍及各处,没一样少赚,而捧着大把钞票来请凤家批命改运的民众更是在所多有,随着卜算的准确,凤家的声势也更是如日中天、甚嚣尘上。
既有这麽多能够致富的业务能做,凤六为何要去帮警方调查案件?就算破案了,没有酬劳便罢,还不能拿出来在台面上说嘴,这有多委屈啊?
谁要做这种事?起码凤六就是不愿做的。
凤六对于进的提议流露出深深的不以为然。
「不然呢?你既对那些不入流的江湖术士不屑一顾,也不愿协助我,但你又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高人在外胡作非为,那你要怎麽做?」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若是要寻出一个藏在案件背後,利用咒术操纵人心的幕後人物,凤箫并不认为警方能帮上多少忙。
合作?天方夜谭吧?更何况,对方是人、是鬼、是妖都还不知道呢。
「凤箫,我不知道你打算用什麽自己的方法处理这件事,但那人还是得接受法律制裁,社会毕竟有社会规范。」于进语重心长地道。
社会规范?假若对方是神怪妖鬼呢?难道法律制裁得了吗?
凤箫没有反驳于进的说法,毕竟于进的说法才是「常态」,而凤家向来没有被归类在任何「常态」里。
「懒得理你,我要走了。」凤箫明白,于进并没有具体事由可以申请拘提或逮捕他,之所以宣称他是嫌疑人,仅是想装模作样逼迫他就范罢了,他才没在怕于进这些小把戏,起身便走。
「等等、凤箫。」于进追着凤箫出警局,试图继续说服他。
两人才走出警局,便听见紧邻着警局的监识与解剖中心大楼前传来争吵声,礼仪公司的车停放在大楼前面,似乎已经有遗体运送上车,而站在车旁的礼仪公司员工看起来神情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进定睛一看,站在那里的不就是袁日霏吗?
「廖女士,我明白您心中哀恸,但令嫒的死因确实是自杀。」袁日霏已经数不清她究竟重复了几遍。
「不可能的,欣欣她一定不是自杀,一定是有人害死她的。」廖女士至少跳针十分钟了。「袁法医,你一定要把死因改成他杀,这样警察才会去查案,我也才能去用我的方式找出凶手……」
用她的方式找出凶手?天啊!廖女士究竟看了多少刑侦推理剧?袁日霏面色平稳,内心其实暗暗叫苦。
「廖女士,您听我说──」袁日霏有理说不清。
于进见缝插针,伸指往前一比,继续游说凤箫:「瞧!那位是我们局里的袁法医,颜欣欣的遗体就是由她负责解剖,而另一位则是颜欣欣的母亲,据说她已经缠着我们的法医师好几天了,坚持颜欣欣绝不可能自杀。凤箫,所以我才说,凶手还是需要接受法律制裁的,唯有凶手伏法了,家属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两人一同往袁日霏那方向看去,于进在看袁日霏这端的争执,凤箫看的却是袁日霏身後那团暧昧朦胧的形体……
咒化未全的妖?
隐约散发出刘博嘉那张平安符上的气息……把自己搞成这样,想必就是颜欣欣了。
很好,他都还没动身寻,她倒是先自己送上门来了。
凤箫勾唇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