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要抬起的脚就这麽定在了空中。
我做了一下深呼吸,回头向他一笑:「好久不见。」
听到他声音的那刻,我便知道……我无法不继续留在这里了。
他左右张望一下,搔搔头,问:「咦?你一个人吗?」
「对。」我装作若无其事,挑眉:「你这话怎麽有点像那种拙劣的搭讪?」
「被看穿了,我就是在搭讪啊。」他笑嘻嘻地说,「小狂,有兴趣体验工作人员的生活吗?」
我忽略我渐渐加速的心跳,瞪他一眼,见四周没人,翻过隔台,来到他身边。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直到我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看甚麽?」
「你……的新发型真的好丑。」
我呆了呆,气起来,作势要伸手敲他,他连忙缩起脖子:「饶命啊,这发型虽然是有点不好看,可是配在小狂身上就没甚麽问题了。
我这才把手伸到鬓边拨弄了一下,吐了吐舌:「没要打你。」
「谢侠女大恩大德。」他嘿嘿地笑着。
「你甚麽时候学得这麽刻薄了?」
「不知道。」他戏谑地说:「大概是被『区一狂』化了吧?」
「无聊。」我装作淡漠。
他转过身去,在杂物间翻找着甚麽,背对着我问:「对了,你在我这里……孙独浮不会找不到你吗?」
心里五味杂陈,我苦笑回答:「我们分手了。」
蓝朗朗的动作一顿:「那麽我们都失恋了,正好互相安慰啊!」
我愣了愣,敏感地问:「你找了新女友吗?」
「不啊,我说蓝亚依。」
「救命。」我放心下来,翻了个白眼:「你这个恋也失了太久了。」
他扁着嘴说:「人家很惨惨的嘛!你作这样的评论太伤人家的心了。」
我一阵毛骨悚然:「停,别这样说话。」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把手上刚找出来的一套服装递给我:「去厕所换上它再过来,我可不想看着你被人责问啊。」
我低头一看,是一套旧海洋公园工作服,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你不会趁机落逃吧?」我问。
「我逃不了,也不想逃。」他笑。
我会心微笑了一下,拿着衣服就凭记忆走到最近的厕所换过衣服。
回来後,蓝朗朗已经收起了玩闹的神色,亲切地招呼着一个四人家庭。我尽量不引起任何注意地翻进摊位,等客人决定好要买多少桶圈圈後,立刻数好圈圈递给他。
他一怔,向我微笑了一下,接过放进桶里拿给客人。
我们之间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默契,他一伸手,我便知道他要拿甚麽;我一抬头,他便知道我要问甚麽。
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客人寥寥可数了,我们才停了下来,互望着对方,一起笑了起来。
「感谢您今天来为我帮忙。」蓝朗朗绅士地鞠了个躬:「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只好⋯⋯」
「以身相许?」我假作开玩笑。
他嘴角笑意凝固半响,才若无其事地道:「不啦,这样你太吃亏了吧?」
「吃不吃亏不是应该由我来决定吗?」我倔强地抬起下巴。
「但听不听你的意见是由我来决定的哦。」
我察觉自己过度忘形,却也回不了头:「那麽请你决定吧。」
「我早已决定了啊!」蓝朗朗垫高脚,把架上的大猪娃娃取下。
「生日快乐!」他笑吟吟地把它塞到我手上:「送你的生日礼物,希望它能陪伴你渡过今後所有的低谷。当然,我更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哦!」
我怔了一下:「没有⋯⋯其他了吗?」
「没有了。」他双手合十:「施主,太贪心的人可会变得一无所有。」
「那麽谢谢你了。」我苦笑,企图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关系,至少他还记得我的生日。
「不用谢了,我记得所有朋友的生日啊!」他在下一秒便毫不迟疑地为我泼一桶冷水,彷佛那是天经地义。
我们⋯⋯只是朋友吗?
我早该想到的。
他对所有朋友都推心置腹,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孙独浮他错了,我之於他⋯⋯从来都没甚麽特别之处。
我心头一苦,把那只娃娃扔在地上:「我不想要它了。」
原来一旦动心,便再也忍受不了只屈居朋友的位置,每一个行动都不再受自我所控制。
换作从前的我,那里会这样对待他送我的礼物呢?
蓝朗朗好脾气地捡起娃娃,惋惜地说:「那麽就算了吧,我在这里工作了这麽多年,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那个娃娃。」
「那是蓝朗朗送给我的娃娃,谁说你可以捡?」我终究不忍心,一把夺回。
他眸光柔和了一些,笑了笑,甚麽也不说地看着我。
温柔地看人大概是他的新习惯吧。
我感觉面子挂不住,便抛下他率先往缆车站的方向走去,准备下山。他不以为意地追上我,跟我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