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他面前跪坐下来,鹿鸣深深的低着头,受着四人眼神的凌迟,恋人略略透着从来没有的粗鲁地抓过她的手腕,似是要故意抓痛她似的,她却没敢皱眉,只是任他掐着自己的脉搏,听他喘出一口浊气,随即起身,却是什麽也没对她说,喊上了鵟羽走出房间,留鸢尾和鹫翅在房中,两人也不说话,只是铺好了被褥,用眼神逼着她躺回床上,熄了烛火,便双双坐到回廊,像是监视一般的待着。
鹿鸣垂下眼,不吵也不闹,她知道,这是意料之中。
家康生气了,气到想杀人,气到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却又压着不肯冲着她发泄,这种时候,偏偏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体贴让人更难受。
「德川说,你三天不准下床,好好静养,其他事他会处理好,你别再出乱子。」
似乎是和家康说完话了,鵟羽回到房间,眼神虽还透着冷漠和怒火,却已经消停了许多,看着自己的姐妹们,深深叹了口气,鸢尾的气一时半会消不了,但这状况⋯⋯再下去,鹿鸣的脾气也会爆发出来,到时候吃亏的最终还是她们三个,而且根本不需要闹到这样,不是吗?要是鹿鸣没追出去,小藤可能已经给野狼吞了⋯⋯
「小藤⋯⋯怎麽样了。」
不去理会另外两个拒绝对话的部下,鹿鸣语调平淡地问着,鵟羽在她被褥边跪坐下来,冷静地回望着她,「德川已经看过了,因为受了冻所以陷入昏迷,身上没有特别的外伤,但应该被人绑过,手腕处有勒痕,但并不深,最主要还是身体温度长时间过低导致身体机能失调,需要一阵子才能调适过来。」
「⋯⋯我知道了。」闭上眼,鹿鸣缓缓地躺下,睁开眼时,看鵟羽忧心地望着另外两人,只是轻叹了口气,「让她们去吧,你跟着我的时间短了些,要是早一些,你会知道这不是她们第一次对主人使用冷暴力。」
⋯⋯原来是有前科,鹿鸣已经不想计较了⋯⋯
鵟羽有些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低头看着鹿鸣,「那鹿鸣,德川怎麽办?」
「他气的不是我,让他调适一下吧。」心不在焉地说着,鹿鸣的眼神一片空洞,嘴角却擒着淡淡地笑,拉紧了被子,压住从体内往外扩散的冷意,「这次他怎麽不理我,我都不会跑了,最多半个月,他就会冷静下来,到时候我再去找他。」
在家康转过念来之前,他只会更自责,而且接下来自己也的确需要休养,现在多说一句话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鹿鸣叹了口气,上次这麽虚弱,是被雨丢进雪山整整半年之後的事,那之後就落下了这糟糕的体质,最受不得寒,却也最耐寒,受寒後必然变得虚弱,但养上半个月就行,家康不来看她也好,省得他瞎操心。
「鸢尾,回啼血楼的时候替我传命,让各地白卫重新检视情报网,我过一阵子会亲自抽检,鹫翅,告诉欧,让他进死山重新训练到小藤复原为止,每天没流完三桶血不准休息。」
「⋯⋯领命。」
「是。」
两人应下後随即离开房间,鹿鸣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眼,「鵟羽⋯⋯」
「我在。」
「能帮我⋯⋯找哥哥来一下吗⋯⋯」
等会家康应该会过来,不想让他再多担心了,现在过去⋯⋯应该能和哥哥碰上,有哥哥在,他应该会先离开吧⋯⋯
声音越来越小,说完的同时,呼吸也变得平缓,鵟羽垂下眼,伸手叹了下她的鼻息,不如一般人那样温热,透着凉意。
「知道了。」
现在的鹿鸣需要人陪着。
鵟羽随即起身到了流萤的房间,後者刚解散了德川家的搜索部队,正疲惫的解下铠甲,换上便服,见他一个人动作慢了点,鵟羽快步上前熟练地替他换上常服,没等他问些什麽就拉着他往外走,「小鵟羽,发生了什麽事?」
有些不解地看着快步走动的恋人,流萤看看这个方向,脸色突然的僵硬,「流雨出事了?」
「比起出事,理解成乱来之後的身体虚弱比较好。」
这有差吗!
鵟羽的解释没安慰到他,反而让他急切了起来,步伐也没了刚才的疲惫,比鵟羽快上了几分,「家康大人呢?陪着流雨吗?」
「⋯⋯似乎两个人打起冷战了,」鵟羽无奈的说着,见流萤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连忙开口,「鹿鸣说她暂时不想见德川,还有要给德川一点调适心情的时间。」
「这不是理由!」流萤的语调中透着怒火,眉头深深的皱起,「家康大人到底有没有把流雨放在心上?」说丢就丢,流雨身体虚弱也不陪着,把流雨置於何处,把他千叶流萤的妹妹当成什麽?
「你别瞎想,鹿鸣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你不要乱了套。」
看流萤眼底越发狂躁的怒火,鵟羽二话不说先拍灭了再说,流萤还想反驳,却看鹿鸣的房前,家康正踟蹰的要不要开门似的,把手放上门把,却又放下。
见状,流萤眼底的凉意才稍微散去,上前行了礼,家康转过头,只是点了点头,看向他身後的鵟羽,眼神有些复杂,似乎还在思考着怎麽开口。
他⋯⋯不知道怎麽面对鹿鸣。
家康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感受,这是第几次,一次又一次的看她受伤,自己却什麽也做不了⋯⋯
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保护不好,他纵使有再大的军功,看到鹿鸣就会想起自己的军功背後是对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不知道怎麽做才好,鹿鸣总是说着「不用在意」、「已经没事了」、「以後就换家康照顾我」,可以後⋯⋯这样下去,她等得到以後吗?
他还能做什麽?
看着她就像是看着无能为力的自己,他想逃避,却又想见她,想陪着她,煎熬的心情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
「家康大人⋯⋯是来陪着流雨的?」
看着主上复杂的眼神,流萤叹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他刚刚算是看懂了,家康大人的心情真是一如既往地纤细到让人有些负荷不来,以流雨的脑袋,大概是料到家康大人会过来才让鵟羽去找自己过来,变相地在帮家康大人逃避不愿面对的现实。
但这不是方法啊⋯⋯
「既然来了就进去吧,我明天再来看流雨。」
不太想跟这对白痴夫妻多说,流萤扯上了鵟羽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鵟羽挣扎了一下,但再看看家康的表情,便听话的跟着流萤离开了房外,留家康一个人继续在房前犹豫。
鸣是绝对的,鹿鸣却不是。
也许在面对德川这件事上,鹿鸣真的做错了也说不定⋯⋯
两人离去之後,家康一个人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纸门,忍不住抿起了唇角,他好像有点理解前一阵子政宗跟藤吵架的时候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怎麽来的了⋯⋯
他才没跟鹿鸣吵架,只是不知道怎麽开口而已。
刚刚对她凶了点,她没放在心上吧?
要是看到她该说什麽?
他要道歉吗?
该怎麽道歉?
要是什麽都不做,鹿鸣会不会像五年前一样不告而别?
「哥哥?」
里头传来女人透着虚弱的声音,家康听着却是眼眶一热,以鹿鸣的侦察能力,怎麽会把他认成流萤?
她怎麽了?
心里的担忧掩盖了不知所措,家康扯开纸门,只见女人用棉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全身似乎微微的颤抖着,双眼紧闭,脸色比平常白上几分,身上似乎还透出丝丝寒气⋯⋯
「鹿鸣⋯⋯」
心头一凉,家康阖上门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探了她额头的温度,顿时一股恐惧涌上心头,要不是⋯⋯要不是鹿鸣还在呼吸,他几乎会以为⋯⋯这温度⋯⋯
「⋯⋯嗯⋯⋯」感受到熟悉的温度,鹿鸣呻吟了声,缓缓睁开眼,眼神满是疑惑和浓浓的睡意,「家康⋯⋯?」
「嗯。」轻应了声,家康顿了一顿,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说了一句在平淡不过的关心,「身体还好?」
怎麽看都不好。
家康握紧了拳头,眼底透着怒火,他⋯⋯讨厌这样无力的自己。
虽然脑子不是太清楚,却还是发觉了他的情绪,鹿鸣眯起眼,抬起手把他拉近自己一些,有些迷茫的皱起眉头,「怎麽了⋯⋯发生什麽事?」
「你还问我⋯⋯」
家康微微蹙起眉头,看着她钻出被窝,在自己膝上趴下,透着寒意的温度清楚地传来,随手拉过棉被给她盖上,家康垂下眼,轻轻顺着她的头发,鹿鸣陶醉地哼了声,蹭了蹭青年的腿,像只猫似的,「家康的腿上好温暖⋯⋯喜欢⋯⋯」
很柔和的温度,不像热水那样烫的浑身难受,慢慢的让身体恢复温度的感觉,舒服很多。
抓着他的衣角,渐渐涌起了睡意,鹿鸣闭上眼,正想进入梦乡,上方却传来恋人的声音,「鹿鸣⋯⋯」
「嗯⋯⋯?」
闭着眼,却稍微拉回意识,鹿鸣慵懒的哼着,家康搁在她头上的手顿了顿,低声地开口,「我⋯⋯是不是很没用?」
「某些⋯⋯程度上吧⋯⋯」没有像平常拐着弯绕过这问题,鹿鸣下意识的回答了,意识处在清晰和昏睡间,自然就没了平常照顾家康心情的意识,只是最直白的把想法说了出来,连对方狠狠僵硬了一瞬间也没发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只让人操心,还很不可靠,让人不看着都不行,感觉不小心就会死掉了⋯⋯」
⋯⋯原来⋯⋯自己跟流萤的智商在鹿鸣眼里是一个层级的?
家康抽了抽嘴角,却感觉膝上微湿,仔细一看,却见她眼角闪着泪光,不由得慌了手脚,「鹿⋯⋯鹿鸣?」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不要跟师父一样一个人一辈子⋯⋯」
蜷起身体像他凑近,鹿鸣紧闭着眼,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脑袋轻轻地晃着,「说好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家康不能先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感觉到她的恐惧,家康沈默了一阵後柔声开口,语调中带着一丝哀伤,「但我怕⋯⋯你会先离开我啊⋯⋯」
而我,什麽都做不了。
「只要有家康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宿,不论如何我都会回来的,只要你还在,我就能活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下去了,鹿鸣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家康不需要做什麽⋯⋯」
呼吸逐渐平稳,陷入熟睡的女人却不知身边的青年心里满满的矛盾和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将女人放回被窝,替她压紧被角後,起身离开房间,一夜未归。
那天之後,鸢尾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她那天晚上的确对鹿鸣的行为极为愤怒,但是出自於担心,过了一碗,照鹿鸣的吩咐把情报网整顿的消息传出去後也就气消了,只是⋯⋯隔了一夜,鹿鸣整个人变得好奇怪。
这样说也不对,应该是隔了两夜,态度先变得奇怪的,是德川。
德川对於鹿鸣不顾伤势擅自行动的行为愤怒是可以预料的,但他的态度⋯⋯太过平静,跟鹿鸣这几日间几乎没有任何一句废话,连关心也只是点到为止,鹿鸣想说些什麽的时候也只是听着,然後淡淡的应一声,不像以前会跟鹿鸣嬉笑⋯⋯晚上,也没有再歇在鹿鸣房间,而是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渐渐的,三天过去,鸢尾小心翼翼的将茶送到正在看汇报的鹿鸣面前,只见她嘴角略略扬起,眼神无比温柔平静,看着就是个脱俗圣洁的巫女,本来这并没有问题,鹿鸣很习惯这样伪装自己,但⋯⋯这里不是其他地方,是她最爱的人的府邸,为什麽要这样⋯⋯
「鹿鸣,喝点茶吧?」
生怕惊动了她,鸢尾轻喊了声,鹿鸣愣了一愣,微微一笑,「谢谢。」
持起茶杯,啜了一口,鹿鸣垂下眼,目光继续落在汇报上,鸢尾突然的一阵心酸,抿起嘴,「鹿鸣,你在想些什麽?」
「嗯?」有些意外地眨了下眼,鹿鸣不解的歪了下头,「不就想过一阵子抽检情报点的事吗?」
「你知道你连汇报都拿反了吗?」
鸢尾忍不住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拉着她的袖子死死地瞪着那双平静的眼,又或着说⋯⋯变得一片死寂的眼。
「鹿鸣⋯⋯」
眼眶一热,鸢尾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她知道鹿鸣一定是因为德川对自己的疏远伤心了,她替她委屈,可是鹿鸣什麽也不说,她也看不透这两个人又出了什麽问题,为什麽前一阵子的温馨跟着鹿鸣的体温在那一个夜晚消失的一点也不剩,却没跟着鹿鸣逐渐回复的温度回到原样。
看着好友这样,鹿鸣只是轻轻一笑,抬起手梳着她的头发,语调除了平静还是平静,带着一抹看似无意实则刻意的温柔,「我在家康大人这里打扰够久了,再过几天就会回神社休养,每隔几天来找他复检就行。」
「是德川提出来的?」
一股怒火突然的窜起,鸢尾咬着牙,眼底闪过怨恨,却见鹿鸣轻笑了声,声音中不带情绪,说出来的话,让人无比心疼,「还需要他开口的话,我就不是我了。」
「我不配,我早知道了,却以为他永远不会在意。」
鸢尾的脑海中一瞬间的空白,愣愣的看着眼前笑的安静的鹿鸣,眼底一片复杂。
鹿鸣又放弃了。
这次⋯⋯是德川逼着她放弃的。
两个女孩相对无言,在另一处房中,家康却是痴痴的看着掌中的小金铃,动也不动,要不是他坐着,流萤都怀疑他是不是跟藤一样昏了过去,「家康大人⋯⋯」
担心的看着他的背影,流萤挣扎了一阵,吐出一口长气,「您⋯⋯还要跟流雨这样相处多久?这样下去,你们两都难受啊⋯⋯」
家康微微侧过头,似乎花了几秒钟思考流萤说了些什麽,失焦的眼毫无情绪,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要我怎麽面对她?」
我不配。
眼底写满了负面的情绪,消沉的气息让流萤呼吸一滞,眼中满是苦涩。
家康大人⋯⋯还在自责,自己什麽也没办法替流雨做,其实流萤自己也明白这是什麽感受,每每看着小鵟羽带着一身伤回来,他也是心疼又自责,恨不得自己强大一点。
「你?强大?洗洗睡了吧。」
那双草绿色的眼总是用满满的鄙视把他的告白驳回,每次他说起自己多想保护她时,鵟羽总是这样,用着懒洋洋的眼神扫过自己,「说着多想保护我,我才刚从生死关头前回来,不哄我就算了,还等着我哄你啊?」
总是这样简单暴力,但久而久之他也明白,谁为谁做了什麽根本不重要,他和鵟羽、家康大人和流雨之间都有不可磨灭的世界差异,一个地上一个地下,本来站在地面上的他们就无法直接给予她们帮助,而她们也不稀罕男人的保护,「如果我要的是能保护我的男人,我怎麽也不会选你这个逗比。」
鵟羽曾经这麽说过,他也才反应过来,但家康大人要怎麽样才能理解流雨的心思?怎麽样才能接受这样的根本差异?
家康太过固执,责任心太重,也太过温柔,流萤忍不住一阵心酸,他知道,流雨受伤受苦,要说有谁比他这个亲哥哥更难受,那一定是家康大人。
可是⋯⋯流萤隐隐觉得,问题不只出在家康身上,鹿鸣这几天一天比一天沈默,怕是误解了家康大人,他这是该如何是好⋯⋯
两个人都太过纤细。
流萤闭上眼,起身离开房间前,多看了眼陷入沉睡的藤,眼底闪过一抹哀求。
现在要说谁能让这两人的情绪缓和下来,那也只有他们都无比疼爱的这孩子了,可是⋯⋯藤要是醒不来,家康大人和流雨会变成什麽样?
流萤不敢再想,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五天,鹿鸣离开了德川府邸,对着家康没了以前的俏皮,拄着拐杖,微微弯腰鞠躬,举止端庄而严谨,一如⋯⋯在陌生人面前,家康眼底似乎成了一滩死水,转过身,将她交给流萤後便不再回头。
「⋯⋯流雨⋯⋯」
流萤担心的看着自家妹妹,却看她对着自己粲然一笑,眼角带着泪光,「哥哥,我们走吧!」
「⋯⋯嗯。」
马匹奔驰着,远离了德川府邸,这时家康回过头,只看见飞扬的尘土,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这样⋯⋯也好。
自嘲地想着,家康垂下眼,等到她再也不在意他的时候,她就不会受伤了。
就算⋯⋯心痛得要死了一样。
「我来探望藤,结果你先给我看了这个?」
透着调侃和不正经的声音传来,夹藏着浓浓的忧心,家康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只是自顾自地绕过回廊,往藤的房间走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呵,我看你先前不是一副她不痊癒不放人走的气势,怎麽现在就让她回山上了?」政宗的眼神难掩疲惫,却还是打起了精神故作轻松,家康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政宗叹了口气继续开口,「我说家康,你不是把人给气走了吧?我可听说鹿鸣巫女的脾气出了名的好,女孩子不是这样处理的。」
「讲得好像你和藤的关系就很好似的。」
回头瞪了他一眼,家康打开房门,进了藤的房间,间少女还是平静地沈睡着,心里顿时又沈重了点。
鹿鸣最疼这孩子⋯⋯
而且,有点想要她在旁边吱吱喳喳的,不然⋯⋯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见他一脸难受,政宗沈默了一阵,在藤的身边坐下,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他是不清楚家康是怎麽对那个巫女情根深种成这样,两个人又经历了什麽事,但两个人闹了矛盾这不用思考都看得出来,但家康不像是在生对方的气,更像是对着自己发火,这种情况他没少看到过,家康的性子就是这样,比起责备他人,他更习惯对自己百般批判,只是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在家康离去之後,政宗叹了口长气,看着熟睡的女孩,眼底也闪过一抹沈痛,轻轻拨顺她的一绺黑发,眼神满是苦涩,「真希望那时候能保护好你⋯⋯」
似乎对他的声音有了反应,藤轻哼了声,却没有醒来。
又是一个午後,青年静静的陪在少女身旁,眼神满是深情。
书房中的青年,最终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愤恨,痛哭失声,回到府邸的流萤搭上纸门的手一顿,默默地收了回来。
「这该怎麽收场才是⋯⋯」
流萤头疼的咕哝了声,身後一阵清风拂过,一身白衣的鵟羽满眼的无奈,开口时的语调有着几分烦躁,「怎麽这两个这麽难搞,互相照顾来照顾去的到最後闹成这样,嫌生活太平静了吗⋯⋯」
两人互看了一眼,却是不知道该怎麽说下去,房里的哭声渐渐消散,家康抹去了眼泪,松开手掌,只见铃铛在掌心勒出了一道血印子,放空的眼神逐渐回复清晰,却依旧沈默。
不想这样⋯⋯可是⋯⋯「我到底⋯⋯该怎麽办⋯⋯」
咕哝着,家康眼底透出绝望,不想要她受伤,却又想要她在身边,他到底⋯⋯「鹿鸣⋯⋯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麽办⋯⋯」
潜伏在暗处的鹫翅暗暗叹了口长气,回到了偬见寺,却只见鹿鸣一如平常的看着汇报,看完就放到烛火上烧了,一切看起来是那样平常。
「鹿鸣⋯⋯」
「家康大人的事不需要回报,之後你们看着就是。」
头也不抬,鹿鸣的语调冷静到让人不安。
在一旁的鸢尾沈默着,眼底却满是担心。
难道⋯⋯又要重蹈五年前的覆辙?
「流雨!」
正当两人绝望着,一声冒失的大喊从走廊传来,鹿鸣有些错愕地瞪大了眼,看着直接扯开门的兄长,有些傻气的歪了下头,「哥哥⋯⋯?」
「我真看不下去了,过来,坐好!哥哥跟你谈谈人生!」
似乎被家康那一哭给刺激到了,流萤一反平时的和气,一进门就把鹿鸣拎到自己面前,满脸严肃的看着自家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妹妹,他再不做些什麽这场家庭革命就真的要完蛋了,他怎麽忘了自家妹妹死脑经的程度其实跟家康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呢,要说哪边的问题容易解决,当然是鹿鸣这边!
下定决心做调解人,流萤沉声开口,「流雨,你说说家康大人哪里赶你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