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紫明宫王後的流影殿内,玄女好整以暇的座在後座上,任由几个鬼奴服侍着拆下已经在玉指上裹了大半天的剧毒黑曼陀罗花汁,染好的蔻丹映着不详的黑芒,衬着玄女身上散发浓浓的邪气更盛,只见她十分满意的露出一抹轻笑,一挥手让鬼奴们离开後,纤纤玉指轻触座椅上的开关,一个冰棺便缓缓自地面下的机关上升至地面。
透着冰棺的玻璃,可见墨渊面容虽似沈睡,但仙身旁仙气丝丝萦绕,正气冉冉,引的正殿里翼族将士也不禁小声议论啧啧称奇,只玄女却浑然未觉,小人得志般趾高气昂的走进冰棺旁,用黑色的指尖轻抚冰棺道:
“将士们,这便是七万年前杀我翼族将士无数的天族墨渊上神,青丘女君白浅的师父,自从若水一战,我翼族对天族忍气吞声俯首称臣,今日墨渊落入本宫手中,日後天族若再步步紧逼,我翼族手上有墨渊,也就多了一分胜算!”
“翼后英明!”
“翼君得翼后辅佐,实乃我翼族之福!”
一时间殿里阿谀奉承之声此起彼落包围着玄女,让她更加志得意满,她却不知道,此刻墨渊早已魂归正位,把她的一字一句都听在耳里。那天,当他刚刚结好的元神被折颜如烈焰般汹涌的凤凰仙气包围,勾勒着凤凰轮廓的仙气更似灼热的赤色火焰,如巨浪迎着他虚弱的魂魄扑面而来,仿佛七万年前他被东皇钟的红莲业火焚身,撕裂元神的痛楚非同小可,也让他很快的明白过来,这折颜的仙气也绝非一般。
“这是凤凰涅盘重生之火!”他笑了笑,心道折颜此番也是用心良苦了。
虚空中墨渊没有迟疑,目光异常果决,双手掐诀与火焰合而为一,只见涅盘之火熊熊燃烧,越燃越广,仿佛将一切灼烧殆尽时,刹那间,他感到无边的力量自他的体内爆发,原本叠雍神识里永无边界的混沌突然裂开一条缝,突如其来的光明让他心血沸腾,他如龙似凤,腾空冲天一翔,吟啸雄壮而霸道,他的元神荡过四海八荒,倾刻千里,那股力量指引着元神与仙身合璧,如此他走出了一条自己的道,这段逆天改命重聚元神的复生之路前无古人,却被他走通了。
一道道风刃挟着破空声由远而近直奔大紫明宫而来,白浅的仙气呼啸而过,将许多叶片从枝桠上打落,气流升起又带着叶片打旋腾空直窜九重天,尘土飞扬十分骇人。
“十七!”墨渊躺在冰棺里,不用睁眼也能隐隐感到白浅的仙气逼近,想她大慨也是为救他的仙身而来,无奈自己的仙身与元神刚刚合壁需要融合一时无法起身,否则以他涅盘浴火重生後的法力,重现当年为救白浅横扫翼界并不是问题,但就怕在他能动起来之前,玄女若如七万年前偷阵法图般,使阴招对付白浅。。。
不出墨渊所料,墨渊亲眼见着玄女使了阴招让白浅不能视物,白浅强忍着眼睛的不适,将昆仑扇化剑大开杀戒,翼族将士的血光汇流成潺潺流淌的血河,开出了耀眼的红宝石水花,顺着殿前的石阶,仄仄的蔓延开来,衬的玄女目呲尽裂,张牙舞爪,看上去反倒是比离境更像个翼族人。
“玄女此女,断不能再留!”
墨渊目光淩厉,全身血液沸腾,两手拳头紧握,任浓浓杀意在他血液里漫延开来,他虽为战神,但几十万年来出战只为止战,当年他与擎苍於若水河大战,墨渊深知天族的统治早已失德是因,擎苍谋反是果,而他被玄女盗阵法图也是因为他大意小看了玄女一个女子的野心,祭钟是他要为此而负的责。但此刻,他忍受不了玄女对白浅的阴毒与残忍,想他魂归正位後的第一件事,便是亲手在这大紫明宫将玄女就地正法!
只见墨渊集中精神不断运气於四肢,只想要正身能快点活动自如助白浅一臂之力,同时白浅撕心泣血的为了他战到最後一刻,殿内终於只剩白浅与玄女两人对峙时,而白浅因为眼睛的弱点,全身已是伤痕累累,尤其胸口中的那一剑更是直入肋骨,口里不断涌上腥甜,却被白浅硬生生的吞下去,用昆仑扇化的剑撑着一步步走向玄女,手上的血顺着剑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随着白浅一步步逼近,玄女一步步退後,急急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再过来我便将墨渊毁了!”
玄女背後正是装着墨渊的冰棺,白浅瞄了一眼棺内,纵然她眼前一片血红,却也看的出冰棺内空无一物。她心里冷笑道这玄女是疯了,连人质不在了都没发现,却还想来拿这空的冰棺要挟她,思及此,她也不想跟玄女多废一句话!
“玄女,今日我就要你葬身在我玉清昆仑扇之下!”
七万年前墨渊在若水河畔祭钟後浑身浴血的记忆蜂涌而至,她把那一腔为了墨渊忍了七万年的恨意合着全身剩下的法力施在昆仑扇上,直直的朝玄女甩去。玄女跟前却忽然掠过离境的身影,他生生将昆仑扇的攻势逆转到白浅这一方来,白浅方才已用尽全力,委实没力气再避,她眸光湮灭,带着对翼界刻骨的怨恨,唯一的遗憾只剩没能在这大紫明宫跟墨渊的仙体死在一起。
“浅浅!”
“小五!”
电光火石之间,大紫明宫里同时闪出折颜与夜华持青冥剑急急而来的身影,夜华自与白浅天宫一别後便一直注意白浅在西海与昆仑虚众弟子的动向,准备先一步拿到神芝草,奈何因为脸上那被白浅打的五指印不宜见人,便未能及时上告天君灭瀛洲岛一事,继而错失了瀛洲拿神芝草的时机。
因此当阿离对他诉说着如何在青丘遇到不是娘亲的“白浅”对他百般讨好,夜华敏感的神经立即察觉不对,赶到青丘狐狸洞听了迷谷的报信,但他万万没想到白浅一个女子会有独闯大紫明宫的气魄与胆识,一路追到翼界时却在路上碰到折颜,在他要求下折颜才答应同行。
恍惚中,白浅只看出另一个更加高大挺拔的身影以比光还快的速度向她靠近,只见他一手轻松接过燥动不已的扇子,一手又紧紧护住了白浅在怀里。他乍看平静无波的眼风快速的扫过已经呆住了的玄女与离境,但站在一旁的折颜知道,在墨渊仿佛平静的外表之下,正蕴酿着蓄势待发的锐利霸气和令人无比悚然的可怕怒意。
下一秒,只见墨渊抱着白浅双足点地,素衫飒沓,他扇子轻轻一扇,玄女脸上的法术便被收去,无视玄女的惊声尖叫,墨渊头也不回的再顺势反手将玉清昆仑扇化剑飞出,剑势如闪电穿梭,画破阴沈的流影殿,耀出满目亮色,挟着刚猛内力直朝玄女而去,玄女闪避不及一剑穿心毙命。墨渊动作乾脆俐落一气呵成,全身散发的仙威棣棣不怒自威,这一切,让在一旁提着青冥剑却无用武之地的夜华看的失了神。
白浅虚弱的看了眼已然毙命的玄女,又看着墨渊与往日般深沈温润的眸子望着自己,有一种熟悉的温暖悄悄袭上白浅的心头,他仿佛一座最坚毅的远山,将万物浮华都压在了脚下,这天地间,唯有一人,能令她整个人舒然轻飘忘了疼痛。
“师父。。。”她忍着痛擡了擡手,想摸墨渊的脸。
“没事了,师父护着你。”
他好看的唇瓣开阖着,她白浅活了十四万岁,见过仙见过鬼见过妖,却唯有他的脸他的眸,在刹那间镌刻余生。日後就算再遇见与他极相似的夜华,却都不是他的模样。
周围依旧是大紫明宫诡异的绿色,却都成为了这一抹长发素衣,沈敛傲然的陪衬,白浅的心像是多年来在黑暗里仿徨无计的飞蛾,终於找到一点灯光,在墨渊的怀抱里安心的沈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