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境外之人
司诺的桌上堆满理工学院的资料。
「你打算念这麽生硬的科系?」
「我觉得理解机器或程式比面对活生生的人简单多了。」
人类是情绪的动物,感情满溢时压根毫无逻辑可言。
「你呢?我觉得面对群众、媒体颇适合你的,毕业後说不定可以在皇家谋得一官半职。」
「你是说让我靠脸吃饭?」
「是口才、临场反应能力,但如果加上你这张帅脸,我想他们肯定无法拒绝你的魅力。」
「如果不念同一学院,这样就不能住在同一栋宿舍。」
「别杞人忧天,这种小事还能难得倒你,睡吧!要熄灯了。」
今年冬天的雪特别的多。细雪纷飞,亚舒尔看不清十米外之人的脸庞,但能感受到一股温暖的视线注视着自己。
下哨的他们直接来到餐厅。亚舒尔被冻得双颊泛红,鼻水直流。
司诺端来一碗热汤,「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亚舒尔双手捧着碗,一股暖意温暖了双手直达心房。
不久後,席安他们也出现了。
席安问:「司诺,退役後到开学前的这六个月,你有何计画?」
「打工。」
「打工?」席安似乎嗅到什麽商机?不对,是契机。「下个月片子就要开拍,不如来当我的贴身助理,保证不委屈你。」
亚舒尔岂能让他在外抛头露面,万一导演还是经纪人看上他,亚舒尔无法想像,「不行。跟你,不如来当我的贴身保镳,薪资包君满意。」亚舒尔摆出那张天使脸孔,似水柔情的眼神,魅惑他。
他们绝对没想到居然连「敬畏」司诺三分的卡普利也来抢人,「司诺,如果不嫌弃请到我家牧场打工,虽然薪水可能没有两位大少爷给的多……,但你肯定会喜欢那里的生活环境。」
亚舒尔、席安耳闻,觉得卡普利说的完全正确。司诺骑马在草原坡地驰骋,或是被一群毛茸茸的萌物团团包围,这样的画面多麽协调、多麽令人心动。
「不麻烦大家。我已经找好工作,只差面试和一些细节。」
亚舒尔很好奇他到底找了什麽样的工作,千万别是餐厅,「是咖啡馆?还是书店?」
「是健身馆。」亚舒尔真的想哭了。「教授格斗技巧。」
他眼帘间撒满洋葱,不知该如何劝他放弃,「哪一间?」
「皇家公园旁的那一间。」
卡普利笑了,席安傻了,亚舒尔忍住泪水,鼻水狂流。
席安说:「贵族、菁英、贵妇、名媛、上流人士的集散地,薪资肯定高。我哥也是会员,要是有空我再去找你。」
亚舒尔除了要加入会员,还要包场买断他教授所有课程的时段,让他当他的私人教练,如此他才能安心。亚舒尔没想到烦心的事竟一件一件接踵而来。
役满明日即将离营的八人和两位队长,坐在餐厅聊天。
亚拓说:「希望四年後还能见你们。」
丹宁说:「大学的申请书,你们都递交了吗?後天是截止日可别忘了。」
众人点点头。下次有缘再见应是在皇家大学的校园。
回到宿舍,洗好澡的司诺终於填好申请书,准备一早交上去,然後办理离营手续。
亚舒尔在热气弥漫浴间,热水不断从他头顶流淌而下,双手抚拭过脸庞。他不知道今日的自己为何如此焦躁不安。平日那些有意无意随口说出的「我喜欢你、我太爱你」,怎麽如此轻而易举。他从来不知道,真正要对喜欢的人表白,心情是如此令人害怕。
今夜正是孤注一掷向他告白的绝佳机会,错过,後悔莫及。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叩叩叩叩叩」。司诺开启房门。
「王子殿下!」
站在沉稳熟男旁的丹宁以为自己听错。
「司诺王子,我来接你回家。」
司诺想起八年前母亲生离死别的叮咛,无论发生任何事绝对不要再踏进淮澈(White)王国国境半步。
「皇太后……她快不行了!」熟男递上一封信。银白色雪花造型的封蜡章里头还有一只雪狼。
司诺开启信封一看,熟悉的字体,不禁湿了眼眶。
打从见到司诺的第一眼起,丹宁脑海中曾有过千万种想法,卓越的风姿、内敛的个性、谦逊的态度……。事实摆在眼前,他竟从未察觉。
「管家,等我一下。」司诺关上房门,整理衣物,换上牛仔裤、穿上外套,将小城堡收进口袋里。敲了门,等不及亚舒尔回答便打开浴室的门进入。
亚舒尔擦乾身体的浴巾还拿在手上,看见突然闯入的司诺万分震惊,整个人就像受到雷轰电掣一般,精神处於半痴半呆的状态之中。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
司诺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栗瞳,捧着他俊美的脸蛋,深情一吻,没有甜蜜的缠绵尽是苦涩的眷恋。
亚舒尔一阵惊悸,茫然不知所措的脑子就像一张白纸。缓过神,看着身穿外出服的司诺问:「你要去哪里?」
「回家。」
简单的两个字已经说明一切。「回家」二字在耳朵里轰轰作响,有如五雷轰顶,全身都麻木,他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沉重的冷铅。
司诺看着他一副泫然欲泣的崩溃表情,心中千万个不舍,紧紧抱着他,彷佛这是这一辈子最後一次这样的抱着。低沉浑厚的嗓音在亚舒尔耳际响起,「对不起,我食言了!」
还记得海誓,我不会伤害你;还记得山盟,我不会离开你。
司诺贪恋地拨弄阳橙的青丝,「记得把头发吹乾。」他松开双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司诺王子,我们走吧!」声音穿透门传入浴室。
「司诺。」亚舒尔呐喊,匆匆忙忙套上衣物,夺门飞奔而出循着雪地上脚印追去,赤裸的双脚踩在雪地上,冻得痛彻心扉,「司诺,我冷得快要死掉,你回来啊!回来……司诺……」对着草坪上空爬升的直升机声嘶力竭疯狂呐喊……
席安和卡普利听见亚舒尔肝肠寸断的哭喊声也冲了出来……
卡普利扶起跪在草地上痛哭的亚舒尔。他不知猛地想起什麽,狂奔回房间,他们也跟在後头猛追。
亚舒尔冲进房里,换好衣服。
「队长,我要请假回家。」说完,拿着手机边向外跑边拨号。
他一路狂奔从宿舍穿过一片幽暗的树林,跑过冷清的花园,来到气势磅礡的皇宫门口。
「开门、开门。」近卫兵拦住失魂落魄、鬼吼鬼叫的他。
皇家总管家听见熟悉的声音,从侧门走出来,「少爷。」
亚舒尔挣脱近卫兵的拦阻,冲进皇宫里。
总管家表明无事让他们回到岗位上。
亚舒尔跑向艾莉丝的房间,「姐、姐……」又跑向英迪格的房间,猛烈地敲门,「哥、哥、哥……」,然後转头冲向国王的房间,在半路被总管家拦下。
「少爷。国王在离宫,公主和王子去了芮德要明天才会回来。」
「是谁批准直升机在皇宫禁区范围内降落的?」
总管家面带为难,欲言又止。
「我太久没回来了!不认识我了是不是?那我就直接打电话给国王好了。」
总管家出手夺下亚舒尔的手机,「少爷。你冷静点。……国王明天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夜已深,急事缓办。」
「我知道了,是将军批准的。」
总管家不语默认一切。
亚舒尔拔腿就要跑,总管家一把捉住,他一个转身、肘击、挣脱,总管家又和他过了好几招,勉强制伏亚舒尔。
「少爷。磨炼了两年,格斗技巧进步不少,怎麽个性还是如此毛毛躁躁的。」
亚舒尔从否认、愤怒……到接受司诺离开的事实,整个人像泄气的气球,瘫坐在长廊上,「管家叔叔……」
亚舒尔泫然欲泣的表情,让总管家心疼,「少爷,明天我们把事情弄清楚,再想办法解决好吗?」
亚舒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房间,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想起第一次的见面,想起那次动物园的告白、那次登山的温暖拥抱、那次游乐园的缠绵拥吻……还有那令他心痛的两处伤口及他推开自己时的冷战,然後想起被自己遗落在宿舍的雪狼,「我的雪狼呢?」他终於再次崩溃,痛哭失声。
他几乎不在这个时间点醒来。宿舍的门一开,他直奔房间,将最爱的雪狼收进口袋,整理行李,然後将司诺的申请书,仅有三个志愿的申请书及书面资料一同交给队长,办妥离营手绪,後飞奔回皇宫。
枯等、苦等。
「将军应该上班了,哪里可以见到他?」
「少爷,我已经请教过将军,将军说……」总管家觉得此话一出口,亚舒尔肯定炸毛。
「说什麽?你快讲。」亚舒尔口气极其烦躁。
「将军说,此事列为最高机密,除了国王本人其他人无权知晓。」
晴天霹雳。
将淮澈王国的王子选进近卫队——虽然司诺靠得是自己的本事,到底是为了什麽?
亚舒尔猛然想起那次测验发烧时,他为自己说的那一个故事。当时他迷迷糊糊的,故事记得不甚清楚,但直觉告诉他,「司诺肯定有生命危险」,这个念头终日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我必须要去救他。」
亚舒尔突然起身往外冲,来到通往营区的步道,交接的卫兵正骑着马缓缓踏步而来。亚舒尔一拽,拉下马上的近卫兵,跨上马背扬长而去。
「别追了!赶快找另匹马来,免得耽误时间。」亚拓忍住怒气,恨恨地说。
亚舒尔快马加鞭,转眼又来到宿舍。下马,随性将马系在路灯灯杆上,跑进办公室。
「亚舒尔你怎麽回来,是不是忘了什麽东西。」
亚舒尔瞄了眼桌上离营手续清单。
「队长昨晚是谁准许你让司诺离开的?」亚舒尔心急地一口气说完。
「将军只是让我带客人见司诺,去或留全凭他自己的意愿。」
司诺是自愿走的。
「那以往近卫军是否收过境外人士?」
「这我不是很清楚。」
「那有档案可以查阅吗?」
「资料是有,但我没有权限调阅,而我手上的资料除了你们的姓名、身高、体重及训练期间的成绩,除非你们自己说,不然我也不知道你是公主的表弟。」丹宁本身也想了解情况,实在很想帮助他却无能为力。
亚舒尔见丹宁也是爱莫能助,转身就要走。
「等等。」丹宁拿起电话,打给一位服务满三十年刚退役的近卫兵。「学长,想请问你,近卫军是否曾录取过境外人士?……嗯!之前的你不清楚……近百来确实一位是……」丹宁脸色骤变,持话筒的手轻轻颤抖,「谢、谢!」
「是谁?」亚舒尔神色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