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假期我回到大学日常，但没想到，隔几天就收到阿姨传来的坏消息。
「筱庭，我要走了，你门记得要锁。」我对着屋里大喊，鞋柜里的鞋子有好几双被我落到地上，我弯腰捡起，肩上的包包却滑落，里头的东西散了一地。
好烦，好烦好烦……怎麽在这时候处处为难我！
「啊！你在干嘛啊！」筱庭从厨房跑出，她大叫：「别收了别收了！」
是啊，现在没时间浪费了！我把包包的东西胡乱塞进包里，选了好奔跑的鞋子穿上，筱庭踮脚给我一个拥抱，拍拍我的背，说：「你这样横冲直撞，很吓人的。」
我回拥她，这个当下我确实不该乱了脚步，整理好思绪，我和筱庭道别。
在回家的路上我透过阿姨得知妈妈的情况，似乎是因为熬夜所以感冒恶化了，并且有肺炎的倾向。我满腔无奈，明明前几天才说健检没问题，怎麽几日不见就爆发这麽严重的病症？
是不是她又瞒着我？
下高铁後我招了计程车，火速奔进医院直往妈妈的病房，猛力打开房门，我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和在一旁陪伴的阿姨。
「什麽情况？」我快步向前，妈妈在床上沉睡，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清醒。
「还不知道，明天才会仔细检查。」阿姨轻叹：「你妈妈的咳嗽是老毛病了，所以才会感冒了也不去看医生，结果变成这样三年小病五年大病。」
我知道妈妈常常咳嗽，偶尔还听起来很严重，每次要她别工作得那麽累，她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家里的经济状况良好，根本不需要她这麽死命地忙碌！她也很顽固，怎麽劝也不听，每次都要把自己累倒才甘愿。
到底是在图什麽！
我看见病床旁的矮柜上放着公事包，包里装满了文件夹，我真的不懂，妈妈到医院来，是要治疗还是办公的？我一把抓起公事包，把它扔到病房角落。
扣环开了，里头层层文件崩塌而滑落。
让她这麽固执的理由，我想我是知道的。
隔天并没有如阿姨所说的仔细检查，只有一位稍有年纪的医生带着病历，我愣住了，无赖地要他给妈妈安排检查，一定是检查出错才会有误判。
他拍拍我的肩膀，要我坚强一点。
「你是药学系的，回家找找看，你就会相信了。」
我回到家却没有勇气打开妈妈的房门，我对於误诊的机率清楚得很，那只是内心无用地挣扎，要是真的被我找到了，我就没有藉口再欺骗自己。
但我没有自欺欺人，走进房间後，很快地就在梳妆台上发现，藏在我买的保健食品中，肺癌的标靶药物。
我双手撑在梳妆台，双腿颤抖地勉强支撑着，我呼吸浅且急，镜子中映出的是无助的面孔，而我能依靠的，就是眼前这个无助的自己。
跑到厨房里灌了好几口冰水，从嘴角流出的液体浸湿我的衣襟，在这仲秋的夜里，已经可以感受到凉意了。
「倩……」
浅眠的我听见轻唤便立刻惊醒，我攀住床缘，着急问：「怎麽了？」
「抱歉啊……」
「你为什麽道歉？你没做错事啊！」我握住妈妈的手，那是如此冰冷以致我心寒。
「倩……别哭。」
我能感觉到她想要抬手摸我的脸庞，但她失败了，她连抬起手这麽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到。
「没有啊，我没有哭。」倔强地微笑着，我不敢眨眼，深怕眼泪会滴下。
「别哭，眼泪是女人珍贵的宝物，不要轻易示人。」妈妈问：「公司那边有人来吗？」
「你公司的总经理来过了，他说你手上的工作都交办下去了，要你好好休养。」说到工作我便压不住性子，忍不住对她喊骂：「你怎麽都不听我劝？偏要这样虐待自己，现在可好了！酿成这种大病！」
「倩……」
妈妈的气声瞬间让我心疼，我抓住她的手，痛苦地说：「他到底哪一点吸引你了？让你这样劳碌只为了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她移开眼神，沈默许久後，又回望我说：「我确实是为他，但更是为你。」
「我？为了我结果肺癌？」我无法理解妈妈的逻辑，我要钱干什麽了？我以後可以自己赚啊！
「倩……我能活多久我心里有数，要你去依靠爸爸是不可能，所以我要多存一点钱，这样你以後才不会辛苦。」
我不想再听她说那些话，好像在嘱托遗言似的，妈妈还不会死，她会好起来的！
「……我把爸爸找来好不好？我们把他抢回来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就有动力赶快好起来了！」我紧握着她的手，但我的温度无法扩散给她。
她没有回应我，而是陡然急促地咳嗽，我紧张得手足无措，却只能在一旁等待她自己好转。
我走进医疗领域，在此刻却毫无用处……
「我先休息了，你也别留太久……回去上课……」
我替妈妈盖好被子，看着她沈睡的脸庞，我得替她做点什麽，即使是我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