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想公众比较好奇的是，创一为什麽会选择做这样一个公益基金？」
沙发上的两人对真实原因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可能把真实原因说出来。
这道问题明显是问宁骅的，莫九千自然不打算花心思去想如何回答，便稍稍放松了自己，身体微微靠後，靠在沙发背上，终於让一直绷紧的背部得到了休息。
她听到宁骅流利地说出了答案，像是早有准备。
「因为没有人做。即使有好心律师想帮助那些人，没有一个系统的基金支持，他们也很难无偿付出。总不可能律师在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还帮助那些需要无偿帮助的人吧，人都是为了生存，活下去才是一切的前提。有了我们的基金支持，就能鼓励更多律师加入这样的公益活动，就能帮助到更多的人。」
「而我，作为一个商人，我们创一，得到了像《光阴》这样发行量大的报纸，温记者这样影响力广的记者做采访，也算赚得了名。」
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临了还夸了一夸温南意。
温南意微笑，「宁总很诚实。」
也不知道她是在说宁骅前半段所说的关於社会现状的诚实，还是在说後半段夸她的部分诚实。
宁骅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那……能说说为什麽选择莫律师做基金主管麽？」
温南意继续问出了一个流程问题。
宁骅将右腿搭在左腿上，手指在腿上敲了敲，用平稳的声音答道：「准确来说，不是找莫律师做主管。而是跟九千律师事务所的合作。」
莫九千猝然听他提及她事务所的名字有些意外。
他意识到这是在给她打开一扇事业的大门麽？
由创一董事长兼总裁讲出来的话，提起的合作，无疑是给她律师事务所镀上了一层金箔。
她事务所能赚钱，但赚得不够多，而她，又不想提高律师费的上限，一旦提高了，那些蓝领阶层甚至中产阶级会望而生畏，进而放弃寻求法律援助。
可她想要帮助这些人，这些需要寻求帮助却苦於无门的人，偏偏是她做律师的动力。但她又养了那麽多人，不可能不管他们，赚钱是必须的，赚很多钱也是必须的。
她野心很大，她要双全。
宁骅说要让她做基金主管的时候，她看到了希望，突破现有状态瓶颈的希望。於是，她答应了他。
「是他们律师事务所的上限给我提供了建立这个基金会的灵感，那麽跟他们合作也就理所当然了。」
宁骅说得一套一套的，表情又十分真诚，要不是莫九千知道事情的真相，还真的会信了他。
「上限？」温南意很好奇。
宁骅这回没有再回答，莫九千见状，便接过了话头，「上限9000。」
温南意低头沈默了会儿，道：「据我所知，上限9000在律师圈子里不算贵，甚至算便宜，尤其是对像你这样已经出名的律师而言，是算特别便宜了。」
莫九千点头，诚实地说：「我们事务所的上限虽然定的是九千，但平均下来，出庭费其实要对折，咨询费就更少了。很多时候我事务所的律师咨询只是赚个快餐钱。」
「为什麽会这样选择呢？」温南意好奇地问。
「因为我想帮助那些并不富裕的人」，莫九千顿了顿，又说：「这些人常常听见要咨询，要请律师而对采取法律的手段望而却步，放弃行使他们作为一个公民的权利，这很可惜。我想给他们提供一个机会，力所能及的带动更多人帮助他们。」
「能赚钱麽？」温南意对面前这个女人有些敬佩。
「能」，莫九千笑眯眯地说，「赚得不多，但是能赚。薄利多销嘛。」
宁骅轻轻挑眉，这话和他之前评价倒是一模一样。
「而且，有些案子打赢了之後，我们会拿分成。说得直接一点，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模式。」莫九千缓缓解释律师事务所的运作。
这些年，赚得真的不多。
她也知道，很多人跟着她，是为了心里那份理想，所以努力不向艰难的生活屈膝。
这些年，她也一直在寻找一份不这麽难熬的，相对轻易的两全解决方法。
想到这里，她心里溢出来一点点感谢。
宁骅到底是遵从当年的约定，且出乎意料的，给她提供了这样一份工作，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温南意听完，由衷地说了一句，「你真伟大。」
莫九千却摇了摇头，「我并不伟大，让我无偿做这些是不可能的，我也要赚钱。像刚刚......宁总提到的，要生存。如今有了这个基金，很多跟我有一样想法的律师从此有了後路。他们可以对那些需要援助的人免收律师费，又不会生存不下去，因为背後有基金支持。」
「我知道，网络上很多律师咨询费可能收得更低。我很高兴在这个社会还有一群人为法律而奋斗，护法为民还是他们的目标，而不是将法律当成赚钱的手段。」
听莫九千说完，温南意的目光也闪了闪，眼里闪过追求理想的光芒，旁边的小林也是如此。
「可这个基金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能坚持多久呢？」
宁骅笑了笑，「所以，这不是接受了你们的采访麽？我希望有更多的有能力的，有资金的，能加入我们基金会，帮助更多的人。当然，全天下的人那麽多，我们不可能谁都帮，我们内部会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做评估，还会评估来求助的人的经济能力。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有效率的帮助更多的人。」
这次的采访很深入，也很漫长，温南意问的每一个问题，宁骅跟莫九千都认真仔细地回答。
「接下来是今天最後一个问题了」，温南意看着两人，意味深长地弯起了嘴角，「据我这里的资料显示，莫律师和宁总是同一年进入A大的。不知道两位在学校关系如何？见过面麽？」
来了，温南意的杀招。
温南意的采访，从来不会让被采访者轻易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