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是本人？」
「真的假的？」
「爆照啊！没图没真相。」
「所以，说好的妹子图咧？」
「谁跟你妹子？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掉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雪夜抄众人尽管嘈杂，对於他的到来，却无甚敌意。
「你是会长的朋友？你们是怎麽认识的？」一个名叫「今日事今日毕」的人问道。
卫采明对这个人有印象，他正是在黑色领域的公会总坛，先用复活卷轴把「盗亦有道」复活，再拉着他离开的那个人。
卫采明本来想说，他们才不认识，符文战记却说：「喔，我们是在高雄的百货公司认识的。」
卫采明一愣。该不会是在说，梦时代？
卫采明脑筋一转，也跟着接话道：「那场线下活动，真是〈镇世之星〉有史以来最大的COSPLAY活动，就连二转、三转的职业都有人出，当时真是台湾的线上游戏最兴盛的时候。」
符文战记回道：「那个时候，你的假发，还有武器都保养得很好，装备做得不错，妆容也很好看。跟其他人比起来，就只有你一个人，看上去是专业的。」
卫采明暗自道：『笨蛋，那都是我请工作室帮我准备的，我自己一个人，怎麽可能会做那些复杂的东西？』嘴上却接道：「喔，我的确是为了那场活动，准备了很久。」
随即，对话栏上多出好几张照片，全是卫采明当时的活动照片，打光、取镜皆有可观之处，拍照时还藉由调整焦距，将卫采明以外的人都模糊了，突显出卫采明装扮为神官时的风采。这些照片并非是未修照，而是经过Photoshop的调校，将肤色修得更加雪白，双眼也炯炯有神。
「这些全都是珍藏喔，只有我大雪夜抄的会众，方能一睹。」符文战记用极为得意的口气说道。
「喔喔喔喔喔！」语音频道里，顿时炸开了锅。
「我以为这个神官是厂商请来的coser，原来不是？」
「不是女的？」
「我们会长跟残觞有交情，这算新闻吗？可以去论坛爆卦吗？」
除了讨论卫采明的人，也有人说道：「耶，原来退魔天团的会长也有去。」
「真的耶！那天他扮的不是他自己的职业，所以我没认出来。」
「我记得他扮了一个美杜莎的造型。第五张就是。」这个人一边说，一边在聊天栏里，发了一张把美杜沙用红笔圈起来的图片。
「退魔天团的会长到底是男的还女的？」
「男的女的不重要，好看最重要。」
卫采明听到他们在讨论的，居然都是第一大公会「退魔天团」的公会长，不禁有些失落，心想：『也不怪他们，毕竟「他」向来都引人注目。』
卫采明注意到，最後一张照片中，自己正拿着一张签名板，微笑着让人拍照，而签名板上写着「给文霰祥By残觞❤」，这顿时勾起了他脑海中的记忆。
犹记当时，有个戴着眼镜、穿着宅T的年轻男性，背着炮筒，一直在帮他拍照，还时不时装上补光的道具、更换不同的镜头，架式十足专业。
活动颇为漫长，有问答、摆拍、抽奖、游戏实况、对战等诸多环节。期间，只要是卫采明在的时候，那名男性都会在场，只有当卫采明进入後台换装或是补妆时，他才会离去。
卫采明之所以会发现这一点，是因为当他被工作人员呼叫，并重新回到舞台以後，常会看见那名男性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这表示他方才并不在现场。
结束谢幕以後，还没来得及更换装束，眼看那名男性即将离开会场，卫采明快速自舞台走下，前去拦住那名男性。
『你今天好像拍了很多照片，可以的话，方便发给我看吗？』犹记当时自己如此道。
『呃、可是我还要挑片，还要修图……』对方似是有些受宠若惊，反应也颇为腼腆。
毕竟这些话，不过是搭讪用的话引子罢了，卫采明见状，想道对方可能是不愿意让他看照片，也就没有强求。
那名男子随即道：『那个……谢谢你今天愿意让我拍照，可以的话，请帮我签名！』那人还背着拍摄的装备，便自後背包里翻找起东西，行动因而饱受桎梏。
卫采明说：『别急，我还没有要离开，我帮你拿相机好了，你慢慢找。』
『好，那就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那人果真把挂在脖子上的相机交给了卫采明，卫采明在极短的时间内，用余光一瞥数位相机的萤幕，想道：「喔？拍得还不错嘛，原来在这台相机的镜头里，我居然这麽好看？」
而後，那名男性终於自登山包里，找出一块签名板，以及一支麦克笔。
卫采明将相机小心地交还给对方，接过了签名板与麦克笔，随口问道：『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喔，我的名字比较不好写……』
那名男性在手机上打出了名字，将手机出示给卫采明看过，卫采明依样签下，正要交还给对方时，那人道：『签完名後，你方便再拿着签名板，让我拍一张照吗？』
『可以啊。你喜欢怎麽样的表情？』
『「营业用的笑容」好了，我很喜欢……』
『哈哈，怎麽会有人喜欢这种表情啦？真是的。』
『没办法，这种花钱才能买到的感觉，很让人上瘾。』
『我花钱可是买不到的喔，这次可是破例！』
『嗯……我知道，麻烦你了。』那名男子腼腆道。
这张照片，便是在如此情形之下所拍摄。
忆此，卫采明不由得私下传了一则讯息给符文战记：「你，就是那个时候的摄影师？」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对方回道。
「你叫文霰祥。」
「嗯。你都记得啊？我很高兴喔。」
这麽特殊的经验，如何令卫采明忘却？他从来没有像这样，被一个陌生人注视得这麽久。更令人讶异的，是两人竟会在两年後，意外般地重逢。
「两年前答应要让你看的照片，现在终於让你看到了，你觉得拍得怎样？」
「我觉得最後一张，拍得特别好。」
「前面的照片都是抓拍，比较仓促一点。最後一张是摆拍，拍得比较好，也是正常的，不过主要还是得看模特儿。模特儿好看，照片就拍得好。」
这不是在拐着弯儿，夸他长得好看吗？文霰祥这一番话，说得卫采明有些醺然。
「你过奖了，也是因为你拍得好，跟我本人没什麽关系。」卫采明不免客套道。
「残觞，我总觉得，你各方面都很杰出，继续待在BlackRange，实在是太屈就了你……」文霰祥道。
「嗯？」符文战记这番话，该不是……？
卫采明听了话头，便知语中意，浏览了一会儿频道中所有人的ID，举凡是公会干部，在ID上均注明了官职，唯有「副会长」一职，无人配戴。卫采明自是不知道，这副会长一职，早就空缺了两年之久。
卫采明还在等文霰祥把话说完，他却没继续说下去，只道：「现在讲，还太早了，之後再问你。」
文霰祥当真要把卫采明给急死，却也不好发作。
「先别跟我私聊了。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我们公会里，有人在找你，先去看看。」
卫采明回了一个贴图，便将视窗转回语音频道上，聊天栏上，果然有人打字写道：「残觞是会长的朋友？可是我们这几天，跟BlackRange很过不去欸。他没问题吗？」这番话让频道里又骚动起来。
「他们如果真的是朋友，会长怎麽愿意让我们打BlackRange？」
「有仇不报非君子，亲兄弟还要明算帐，何况这是我们跟BlackRange的纠葛，不是和他一个人的纠葛。」
「论坛上的热帖里，又有BlackRange的畜牲在吠，明天要不要再去刷一次他们的总坛？」
「嗯，好！」
「加我一票，打到他们叫不敢！」
卫采明见事情还未摆平，反而有升温的徵兆，忙发话道：「各位英雄好汉，是我黑色领域对你们失礼了，今日我便是专程来道歉，希望你们能顾念在下的薄面，不要再为了敝会之事，浪费药水与卷轴。」
语方落，雪夜抄其中一名会众，便说：「哇，他是来道歉的？真的？」
「看起来很有诚意！来人，赏坐垫！」id为「月光女神QQ」的会众道。
「难保不是装模作样？」
「除非『神谕』那臭小子过来全裸土下座，否则咱们先打再说！」id「盗亦有道」如此说道。
「以後的每日帮会任务，除了总坛捐献以外，多出一项：『刷爆BlackRange总坛』！」
「我是觉得打不打都无所谓啦。」
频道中语声纷纷，有人对卫采明表示支持与鼓励，以雪夜抄的干部「月光女神QQ」为首；也有人是主战派，心态丝毫没有软化，以干部「盗亦有道」为首。还有人只是在敲边鼓，说话不着边际。
此时，公会干部「今日事今日毕」道：「会长，这两天我们也抢够多东西了，看在残觞这麽有诚意来道歉的份上，就放过他们吧。」
他话里没说的，则是黑色领域确实强大，这两天双方厮杀，雪夜抄虽然赢了面子，却输了里子，死去的成员掉的经验，喷掉的装，还有为了打仗而损耗的道具，均不在少数。
若是情势进阶为长期战，对於雪夜抄而言，亦非好的局面，他相信文霰祥对此，心里有数。
良久没有在频道中发话的文霰祥，却道：「──不行喔。」
「欸──！」
许多会众，甚至是卫采明本人，都以为他肯定会网开一面，不料他却语惊四座。
卫采明道：「你不是说，只要雪夜抄的会众接受我的道歉，你就愿意平息此事吗？」
「我说的是，只要会众愿意服气，我就顺应民意。我可没说，要一意孤行，作个拂逆民意的暴君。」
文霰祥的话，让雪夜抄的会众们，闻弦歌而知雅意，明了了会长的意思，与他配合起来。只有卫采明身处敌营，被这些默契绝佳的人们给套牢了。
语音频道中，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只余轻响，在空气中宕开。
麦克风亮绿灯的，是「符文战记」的id。这是文霰祥在萤幕前，以唇微抿杯缘，摄入一口冰凉後，放下马克杯所发出的声响。
卫采明正屏息以待，而雪夜抄的会众们，也都在等候会长，发布下一道指令。
终於，文霰祥接续了前言，以轻狂的语气，问道：「弟兄们，我们雪夜抄，都是怎麽处理事情的？」
「打一场！」有人率先回道。
「没错，打一场──你先跟我打一场，只要你能在我诸多会众面前，澈底击败我，他们就会服气，我就愿意放过你，和你可怜的BlackRan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