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 — 不安

正文 我們 —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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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黑夜中,我大喊着,一边拨打思思的行动电话,可等来的却是一通又一通的未接来电。

栗子言也不停喊着思思的名字……

画面瞬间重叠……

瑞辉盛辉……

女董事长疑自杀……已失踪多日……

曾为一家人……

「不可能、不可能……栗子言,这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抓住栗子言死命的摇着……「栗子言,妈妈不可能自杀,不可能……!」

栗子言一手抱着我,一手接过我的手机看着,一边安慰我说:「夏夏,不可能的,别怕……我在,这不可能的,有可能是为了炒作……」

而我只是摇头:「不……可是,栗子言……我该怎麽办?我该怎麽办……?万一妈妈真的出事了……我……」

我从栗子言手里拿过手机,打了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转接语音信箱……

栗子言拍着我的头,说:「那我们先回家看一下好不好?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不会开机……没事的,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好吗?」

我抬起头望着他,点了点头。

上次是妈妈,这次是思思……

不可以……走丢的人是思思啊!我最爱的唯一的妹妹思思啊!怎麽可以就这样不见?

真的,千万,不要有事……

三个小时前。

栗子言睡着了,我轻轻起身,打算去查看思思。房门开了,可是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床铺有些久了,不要说一般人,就连呼吸这个老旧的床也会吱呀吱呀摇不停,可是房内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心中涌上一股不安的想法,打开灯,果然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啊——」

我跌坐在地上,尖叫声引来栗子言。

「小夏!怎麽了?」他把我护在他的怀里。

「思、思思不见了……」我指着空空的房间,眼泪再次滚滚下落。

「干,这个宁思思,真不懂事,明明知道姐姐在伤心,还得非要让小夏更伤心吗?!」栗子言一边骂着一边掏出电话,趁着等待的时间还要一边安慰我:「小夏,你先在家里等,我马上就回来……」

可是我很坚持要一起去,栗子言拿我没办法,轻轻牵起我的手,并说:「不敢一个人在家吗?那你一定要跟好我哦。」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出了门。

其实我哪里是不敢一个人在家?我……我只是一想到栗子言要一个人在黑夜中,就好心疼。

於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我看了看只剩11%的手机,心莫名抽痛,四点半了,思思还没找到……

手机再6%就没办法打电话了,能不能找到她?

「不要这麽悲观……」栗子言抱住我,安慰我。

我转过身,抚过他现眼的黑眼圈,心疼的红了眼眶,说:「对不起……很累吧?我……」

我们不要分手……

「傻瓜……」栗子言看穿了我的心思,揉了揉我的头发说:「我们不会分手的,不要自己吓自己,嗯?为你,我永远心甘情愿。好不好,乖……」

他抱住我,轻轻抽动。

他哭了。

因为我不安的想法。

「栗子言,我们都不哭,好吗?」我拉开他,说。

他破涕为笑,说,好,都不哭。

「小夏!」他叫住我,手指向我的正後方,激动不已:「那……那不是宁思思吗?」

我睁大眼睛,向後看去……

「思……思?」思思泪流满面,我也瞬间眼泪泄洪。

这是足够应该来点慢动作的画面。

这是足够令人泪流满面的画面。

思思呆呆的望向我,脸上挂着残存的眼泪,然後快速的向我跑来……

我又哭又笑,抱住她,无需任何言语,就能够诠释这一夜是值得的。

栗子言忍不住责骂思思:「你这样说跑出去就跑出去,知不知道你姐姐受了多少苦头?她一整个晚上都在找你,你明明知道她为了这个家一直拼命苦撑着,每天晚上都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白天还要帮你还债处理一堆事,学都没得上了你就不懂得懂事一点,体谅体谅你姐姐吗?」

「好啦子言,既然思思都找到了,你就不要再骂她了……再说你也很累了,也跟着我一起受苦,我真的很谢谢你。我们回家吧?」我站起身拉起栗子言的手。

栗子言点了点头,把我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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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晚上在外面乱晃的结果就是,胃癌又复发了,虽然医生说这跟晚上在外面晃悠没有直接关系,但固执的她老姐加固执的她老姐的男朋友固执的认为这很有直接关系,於是栗子言又痛骂了思思一通。

结果就又是,老姐她乾脆收拾东西搬来医院住。

然後的然後的结果,就是栗子言也乾脆跟我一起守着思思……

这中间,当然又是……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的……」我说。

而栗子言也学聪明了,一个眼神就囊括了所有意思:不行绝对不行你是我女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不用你分担不许拒绝我拒绝我我就哭给你看……

栗子言,不是我不愿你和我一起承担,也不是我不愿你时时刻刻陪伴在我身边,而是我每每看到你为我熬夜为我奔波,看着你的黑眼圈和因微笑而弯弯亮亮的眼睛我就忍不住想哭,你懂吗?

可是,我知道这是你爱我的方式。

如果不是这场悲伤的灾难,我们就会像普通又快乐的小情侣一样吧?

每天早上醒来,就是在你的怀里,早餐,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嘴唇不小心就碰在了一起……

赖在你身边就是一天,哪怕一句话都不说,或者说什麽都不做,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觉得自己荒废了一天。

我们可能会一起看电影,一人啃一大桶冰淇淋,晚上一起做饭,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然後满屋子跑。

或许你可能会加班,我知道你怕黑,会为你点上一屋子的灯,暖黄色的,我会等你洗完澡帮你捶捶背,听你说说这一天发生了什麽事……

然後,几年後,我们可能会结婚,可以不要婚礼,可以很贫穷,这些都无所谓。

总之,是你就对了。

几年後,看着一整个客厅的玩具堆,我们会笑着讨论如果没有生这几个小屁孩该有多好多好……

再过几年之後,我们可能会为孩子上哪所国中伤脑筋,可能会因为孩子生病而焦头烂额……

一切的一切,将会慵懒简单小清新可爱轻松又自然。

而不像现在这样,想为了为彼此付出又怕彼此心疼,动不动就红起眼眶,爱的小心翼翼,一点都不大方。

这是不是就叫,在错误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不是的,」栗子言揉揉我的头,说:「因为五岁的我,上天让我遇见了对的你,我很珍惜,又在这对的时间让我和你交往,我才能像这样替你分担,否则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我会更心疼的。」

「那你小时候还要欺负我……」我委屈的靠在他的胸口,这个人是会读心术是不是啦……!

栗子言又在使用他的读心术:「小夏,遇见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奇蹟。有你我就知足了。」

「文不对题,」我笑着骂:「我问你小时候为什麽欺负我?」

「因为,我宁愿你讨厌我。我知道我没办法在你家待很久,我们注定要分开,如果我们的交情很好,离开的时候你我都会很难过,虽然你我那一天还是哭了……其实像我这种,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小孩,至少对我来说,那里只是「你家」,永远不可能成为我家。」他很认真的说。

「巧言令色,鲜矣仁!」他从来不谈这种事情,也异常认真,面对他的认真,我竟有些手足无措。

栗子言却依然认真:「小夏,虽然我很爱你,但是对我这种孤儿来说,永远永远都融不进寄养的家。」

说实在,我的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一直以来,对栗子言来说,宁家终究是陌生的吧?

於是我问他:「那……你为什麽现在又这麽温柔?」

他把我拉到他的怀里,说:「因为,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就算哪一天你跟别人跑了,我也有信心把你给追回来。还有啊,现在只有你,才能填补我心中的空。所以我离不开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宁小姐。」我还来不及点头,护士就出来叫号,我们两个像生了弹簧一样,火速分开……

脸烧的可以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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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姐……是你妹妹吧?」医生翻看着病历,然後抬头看着我。

「额,是,对,她是我妹妹……怎麽了?」我猛然回过神来。

「才十三岁……」医生皱眉:「国二?」

我轻轻点头,回了一句嗯,心想待会医生一定会说才国二怎麽会让她怀孕了呢家长怎麽教的。

「才国二,怎麽能让小孩怀孕了呢?你们妈妈爸爸都不管的吗?还有,这麽小就怀孕,对子宫很不好。」果然果然。

可能是刻板观念,看到一个男医师说怎麽怎麽对子宫不好,就下意识的反感,心里吐槽医生您不是癌症专科吗,怎麽不转科去当妇产科医生?

尽管腹诽如此,我还是很学生般摇了摇头,说:「爸爸妈妈去世了……妈妈生前妹妹都是她在照顾,是我们的疏失,请问医师,现在……可以怎麽办呢?」

医生长叹一口气,说:「只能保守治疗。」

废话……

我撇撇嘴,只觉得胸口有点堵。

出了诊室,栗子言苦笑,敲了我的头,说:「说吧,想说什麽?」

我会心一笑,知道他最懂我。

「栗子言,可不可以让我,帮你找回家的感觉?」犹豫了几番後,我终於开口。

「小傻瓜……」栗子言笑笑,又亲了亲我的嘴角,说,知道你是最缺乏安全感的……

我笑了,捶他的胸口:「快点说!好不好?」

他笑,说好,其实,只要有你在就是我的家。

我暗骂一声太奸诈了吧,情话来的一套接一套的,简直是把情话典随身搬来了……

「好啦……」我笑了,晃了晃两人紧紧牵着的手:「去给思思办住院吧,这个小屁孩,也太不听话了。一天到晚花我的钱……」

这次栗子言默默地付好钱,不再给我付钱的机会……

「又帮我付……」我往他身上蹭了蹭。

「我有打工,有钱,你只需要靠我养就好。知道你把妈妈的遗产拿去还债了,身上一定没钱……说吧,刚刚准备拿出来的钱是不是又是借来的?」栗子言笑笑戳破我。

我:「……」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到处跟人借钱……

「自己男朋友的钱都不用……」栗子言温柔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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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我去买午餐,你要吃什麽?」把宁思思安置好之後,栗子言说。

我想了想,说:「便当……那我先去家里收拾一下东西?」

栗子言又敲了敲我的头,说:「不准自己乱跑!吃完午饭我陪你一起去。」

我只好先答应下来,想着待会在找理由,百般无聊的等他把便当买回来。

不久,我就找到理由了。

医生说,必须留一个人看着她。

「那我去拿啊!」栗子言理直气壮。

我有些头疼,撒娇跟他说:「不要啦,你又不知道我要拿什麽!我自己去就可以啦……好嘛?」

「好吧……」他深思了一会,然後终於答应。

我笑了,揉了揉他的头,他也反过来揉我的头。直到把彼此的头发都揉乱了,我才笑笑放开他:「好啦,等我回来。」

医院属於旧城区附属医院,离家不远,走路十五分钟。我想这也是让栗子言稍加安心的原因。

一在家门口站定,我立刻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白眼,然後在使用我所有能想出来的脏话骂这个丧心病狂的长辈。

家里所有看得到的地方都贴上了封条,家具到小饰品全部被丢在前院。

思思的自修,曾经被尿湿过的床单,被画过的窗帘……

用了很久的平底锅,去花莲拍的全家福,栗子言的牙刷我的日记,沐浴乳和香皂……

昨天还生活在一起的回忆,现在都被当成垃圾通通被丢出来……

几个不是很熟的邻居在看热闹,比较熟的帮忙上前阻止……

场面混乱一团。

「你们在做什麽?!」脑袋呆滞了许久,最後唯一能做的只有:你们在做什麽?

「我们在做什麽?你们家被查封了,舅舅好心来帮忙,你还要嫌弃哦……?」宁瑞辉说。

「帮忙?」我冷笑:「所以你这是帮忙?帮忙拆人家家?那谢谢您啊,我不需要。」

宁瑞辉同样冷笑,并打了个响指,对搬进搬出的那群人说,拿出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东西便飞了出来,碎了一地。

等我看清楚那个碎了一地的东西是什麽的时候,心也应声落下,碎了一地……

「你们住手!」我失控了,野兽的吼叫声连同尖叫声一并从喉咙里窜出,我对着那群人又吼又叫,试图冲上去阻止,可是,於事无补……

香灰撒了一地,神桌也被甩了出来,妈妈的笑容在我的面前,透着那碎裂的玻璃,变得狰狞……

「你们快住手!快停下来!」

「快点停下……」

可是没用,东西依然一件一件的被丢出来……

舍不得丢的衣服,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童玩,很久没被翻过的相簿……

「不要——!」泪水早已淌了一地,可惜我微弱的力气尽管阻止了一个人,另一群人也会把一样一样的回忆都丢出来……

昨天还在用的水杯,我的电脑,栗子言的经济学和

抚养权问题的书,苏贝贝寄放在我家的睡衣……

「不要这样!」

可惜,就在我拿起电话的瞬间,就被眼疾手快的宁瑞辉打下了地……

碎玻璃一地……

「这种事情,警察是不会受理的,因为我是你舅舅,舅舅帮侄女搬家,很正常……」他幽幽的说。

闻言,一群要打电话报警的人硬生生放下电话,纷纷散去,嘴里无不叨念着:「原来是亲戚……」

看着一瞬间散去的人群,心凉到彻底,手机摔碎了,可以,我就把你的人一起摔碎……

你看过毫无情感的人的眼睛吗?此刻,我和他的眼里都是。

我扑过去撕咬着那群可恨的人,可是於事无补啊,一群人把我甩在地下……

脸朝地,渗血……

拳头和足尖风雨般齐齐落下,我忘了痛觉,留住了害怕,恨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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