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国的那二年,宋晨枫从一开始的茫然、不知所措,到努力学习成长,这期间他受了无数委屈和挫折,但因为对她的思念,让他一直告诉自己,只要不断的努力,一切就能重新来过。
回到台湾後,和苏芸绮再次相遇,他看见她从原本活泼开朗的女孩,转变成安静沈默的少女,但无论是她的改变或是她眼底那抹始终挥不去的忧伤,他都不曾也不敢追问。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无论自己多麽努力,他依旧还是当年那个哭泣的男孩,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勇气掀开过往的伤痕。
而当年的一个转身,却不曾想过此去经年,竟已人事已非。
少年的手还停留在少女的发梢,发丝随风飘扬,缠绕在他的指间,记忆中的柔顺长发已不复见,及肩的短发缓缓从掌心滑落。
苏芸绮轻轻挥开他的手,往後退了一小步,看着他时神情疏离,「这段时间……谢谢你,以後我们就像一般的同学相处,你也不用再对我愧疚,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吧!」
闻言,宋晨枫忽的一阵心慌,她要离开了吗?如果就此放手,会不会就真的再也无法挽回?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身影,那一年的记忆,一幕一幕的映过眼前,玫瑰花瓣上曲折流淌的鲜红、满天繁星的夏夜、女孩奔跑时扬起的发辫和馥郁的七里花香……
不愿牢牢珍藏在心底的情感,成为他年少记忆中,最美却最遗憾的一页,於是他不再犹豫,很快的追上前握住她的手,然後伸出双臂紧紧的拥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
苏芸绮忽然间被他紧紧的拥在怀里,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何反应,而回过神时就听见他语气中的无措和心慌,此时本该推开他的手,却迟迟没有抬起来。
宋晨枫的身形高挑清瘦,身上还带着沐浴後的清香,那是一股属於少年乾净纯粹的气息,虽没有成年人宽阔厚实的肩膀,但紧拥住她的双手,却透着无庸置疑的坚决。
苏芸绮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其实一直很想念男孩,等了他很久很久,她记得在妈妈生病时,她害怕又孤单,那时她总是告诉自己,也许明天他就会回来了、也许後天他就会回来了,他一定不会骗她、不会故意丢下她不管的,因为他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和委屈伤心的情绪,就在顷刻间全涌上心头,她抬起手推开他的胸口,忍不住哭了出来。
「……为什麽?你明明知道所有的事,可是你却没有告诉我?你就这样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和小黄每天都在等你……总是想着你明天就会回来了,每天、每天都这样想着……」她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雨开始缓缓飘落,细密寒凉的雨丝淋湿了彼此的发,他轻轻抚去她的泪痕。她的脸颊冰凉一片,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指尖时,他的眼底跟着隐隐有了水雾。
他对她有太多的歉意和不舍。
少年伸出手将她再次拥进怀里,少女纤细的肩膀在他胸前轻轻的颤抖,他的眼泪和她一样抑制不住的滑落。
「……对不起,你不要哭,我永远都不会再欺骗你,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
苏芸绮低着头站在门边,宋晨枫就站在她身前拿着毛巾帮她将头发擦乾。
飘雨後,雨势逐渐变大,他将外套脱下来为她遮雨,然後拉着她的手一路奔跑回家。
「你不冷吗?」她抬起头看着发尾还在滴水的他。
他摇摇头,「头发要赶快擦乾,不然会感冒,等一下坐计程车回家就好,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她微蹙起眉,抓住了他的手,「我没事了,你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快去换掉吧!」
他垂着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无声的站在她身前,发梢的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手背上。
一时间,相对无语,她看着手背上的水痕,沉默的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微垫起脚跟认真的帮他擦拭湿透的发。客厅的灯未开,少年熟悉的眉眼隐没在昏暗的角落里,看不清他的神情,直到庭院外的路灯亮起,透过窗台洒落一地微弱的光源,他的轮廓在光影下透着满身的孤寂。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窗外白色围篱边整片的七里香,熟悉的碧绿转动了心底深藏的记忆,童稚的岁月像流动的河水,缓缓将眼前俊秀的少年和记忆中的稚气男孩重叠。
他原来也曾是个任性又天真的男孩,那一年的变故,改变的不只是自己,他也一样受了伤。当年他们两人从来就无从选择,只能各自走向现在的人生。可他终是回来找她了,只是她经历了太多的伤痛,无法再轻易相信他,这二年多来,她选择对他视而不见,可她知道他总是远远的看着她……
片刻後,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指尖,他微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少女低着头,轻声对他说:「我们……还能是朋友的。」
少年先是怔怔的看着她,随即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此时他的双眼,就彷佛窗外刚下过雨的无垠夜空,漆黑澄净,星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