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绸缪
首先，要一辆车——空气中满是辐射和尘沙的关系，飞行器早就废弃不用，交通工具只有车，但旧世纪留下来的技术颇为残缺，几百年下来，科技力量集中点在基因技术上的绿洲，也只生产出几种适合沙漠的全封闭式车辆，不惧风沙，防御辐射的那种自然是最优选择，但太耗能量晶，可若选择低防御的，白哉就得整天穿着防护服。
一护越发觉得白哉跟着自己不是个好主意。
他得想办法，在黑市上买个编码把白哉送入绿洲。
但是这只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而白哉不能进入绿洲，每次他这样进入绿洲，就把白哉扔在帐篷里实在太不安全了，靠近绿洲是有人迹的，随便一个心怀叵测的人都很危险，白哉是黑户，不受法律保护，这就意味着若是坏心，可以将他做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比如器官贩卖，比如……用漂亮的孩子满足一些变态的嗜好。
这世间黑暗和残忍的一面，足够让未曾见过的人瞠目结舌。
八年下来斩杀怪物无数，一护功勋值上亿，於是买车最後还是选择了最贵的也最好的那种，能量晶耗就耗，白哉会舒服点。这种车还有个好处，可以防御怪物级别的攻击半小时以上，这样自己快去快回的话，白哉的安全至少能得到保障。
嗯，还得购买个虚拟教学仪，虽然死板一点，但前几年的基础教育还是可以胜任的。
一护越想越觉得头绪颇多，养孩子任重道远，但也奇妙的，这需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谋划的事情占据了他的注意力。
在意识到爱人或许早就不在了时的疲惫和迷茫，也不知不觉淡去了不少。
因为白哉需要他。
那麽弱小，那麽柔软的一个孩子，不理会他结局无疑是一个死，现在又被绿洲拒绝，一护只能挑起了保护他的责任，而一个孩子的生存和教养，需要打算的方方面面，并不是给一个成人提供生活必须那麽简单的。
一护觉得，或许，比起白哉的需要，自己更需要着这种被需要。
白哉看到新车，眼睛都亮了，“好威风！”
“哈哈，不只是威风哦，这个车可以防御辐射的，白哉你就不用整天闷在防护服里面啦！”
一护将人用防护服包裹好抱进车里，车很宽敞，将座位放下来就是一张不错的床，後面还有点空间，可以放一些生活用品，不多，但至少能方便喝水，吃点东西。
白哉高高兴兴地将防护服脱了下来，扑到柔软的座位上撒欢。
“好舒服！好软！”
他小心地摸了摸，一脸的惊叹喜悦。
“安全带别忘了。”
“嗯嗯，一护哥哥，出发了吗？”
“哈，是，我们出发！”
帐篷和补给都收到了车厢里，车子有温控系统，不需要再熬着这五十度以上的酷热，一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他的体质并不惧怕艰苦环境，而且比起工具，他的身体更加轻快自由，能迅速应对任何危险状况，清扫者们也一样，但是白哉不行。
“一护哥哥我们去哪？”
“去另一个绿洲，这个绿洲知道你的存在了，我怕他们会做什麽不好的事情，所以得趁机消息没有过去，先到另一个绿洲探探路。”
白哉一听自己还要被送走，虽然并不太出乎意料，但还是极度失望又沮丧，“我其实不进入绿洲也是可以的，我有一护哥哥就行了。”
这孩子，几天功夫就这麽依恋我了吗？
大概是雏鸟效应？
一护颇有些感慨，他摸了摸孩子急切的脸，“你别急，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以……我们还会在一起好些时候的，好不好？”
“可是……”
白哉很想哭，但又知道自己不能任性，一护哥哥已经为自己做了这麽多，凭什麽要求他一直不离开自己呢？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又强忍着不肯掉下来，“我……我听一护哥哥的。”
“好吧，哭什麽啊！等白哉能在绿洲中生活了，我也可以回去绿洲生活啊，到时候我想办法领养你，做你的监护人好不好？”
“真的？”
“嗯，可能会很难，不过努力的话，应该可以的。”
温柔的手指擦去眼角的泪水，橘发少年笑起来的模样太过温暖和温柔了，白哉更想哭了——这麽好的一护哥哥，怎麽就让自己遇上了呢？这份幸运，简直要让人害怕！
“好，一护哥哥说话要算话，我们要一起住，不分开！”
“嗯，不分开。”
一护也不由幻想起了被自己编织出来的前景。
怪物所剩无几，到时候他就申请退休，让政府在绿洲中安排个简单的工作，将白哉领养到自己名下，他们可以住个小小的房子，前後种上花草，跟教学仪学习做饭，白哉每天去上学，回来吃他做的饭，过些年，白哉长大了，或许成为研究员，或许成为商人，或许成为教师，像鸟儿离巢一样，他会飞走，但也会经常回来，在有花有草的後院一起喝茶谈心……
就是那样宁静的日子，可以缅怀过去，伤感所失，但至少已经平静，不再撕心裂肺……
无论如何，即使寻觅终归失败，但我至少保护了绿洲中活着的人们，保护了白哉。
“出发吧，这里不能久留。”
“嗯！”
有了车，旅行就轻松多了，
两天後，两人靠近了另一个绿洲。一护没带白哉去，只将车停在了隐蔽的地方，自己进去了。
买了些需要的东西，打听了一些消息。
还特意去查了绿洲法。
绿洲法上的确有工作人员说的那条规定。
这也过於严格了，都是人类，只要没有传染病，为何不能进入？尤其是没有生存能力的孩子！
这麽些个绿洲，不乏相互有矛盾的，却能这麽有志一同地通过并坚定执行的绿洲法，彷佛……就是在特意防范着什麽一样……
好像在绿洲最开始建立的时候还没有这道法规，是绿洲五十年的一次绿洲大规模联合会议後才通过的……但是那次大会之前发生了什麽，联合会到底讨论了什麽，资料都已经是绝密级，一护没有权限查到。
他不敢留白哉一个人太久，买齐了东西，匆匆查了一些资料就离开了。
还好，白哉好好地待在车里，一护设了单面模式，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因此只要白哉不出来，没人能发现他在里面，最多有些觊觎车子的家伙，但只要一护来得快也去得快，倒也问题不大。
一护打开车门，闪身进去，白哉从放平的座椅上一跃而起，“一护哥哥！”
一护将扑入怀中的孩子抱起，坐在腿上，“白哉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哦！”
“什麽好东西？”
“看！”
一护拿出了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
“这是……水果？”
鲜艳的色泽，以及扑鼻而来的，诱人唾液分泌的果香，只在图册上看到过水果的额白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肯定很贵吧？”
“买得起。”
一护将苹果递给小孩，“吃吧，我洗过了，很乾净的。”
“一人一半！”
“我不用，你小，需要营养，长期不吃水果蔬菜会流鼻血的哦！”
一护恐吓小孩，“还会牙齿发黑，一个个脱掉。”
“我有吃过营养片。”
小孩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一护哥哥吓唬人。”
“吃不吃？”
“吃，不过一人一半。”
执拗的乌眸瞪着一护，传递出不肯妥协的意志。
一护心口一动。
这小东西……还挺厉害的啊……
那些部落的人，怎麽教出来的？
还是说，有些人天生就品质不凡？
最後他还是妥协了，将苹果切开对半分。
“好了，可以吃了吧？”
“嗯！”
孩子捧着苹果咔擦一声咬了下去，眼睛惊叹地瞪圆，“好甜好脆！好多水！”
“水果嘛，自然是很多水的！”
一护美滋滋的，就知道这小孩没吃过，肯定会喜欢。
袋里还有一小袋奶糖呢！可贵了！白哉肯定也会喜欢的，不过惊喜没必要一次拿出来，慢慢来。
他用力咬了一口，“嗯，真的很甜。”
清甜的汁水流进咽喉，纯正的果香沁入脑髓，即使不是第一次吃，也觉得非常棒啊！
这可是用基因技术还原了旧世纪的水果的滋味呢！
白哉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真的是太好吃了，又脆，又甜，又香，又新鲜多汁，从未吃过的水果，对於味觉带来的感官冲击无疑堪比盛宴，白哉看着少年跟自己一样一口一口吃得享受，更是开心。
哪怕少了一半，分享的滋味却只有更美好。
他连核都嚼进去了。
一护一时不察就发现小孩吃了果核，哎呀，没告诉他苹果核不能吃，他连忙拉住小孩的手要将一半进了嘴的果核挖出来，“这个不能吃的，是核，得扔掉。”
哪里知道白哉咔吧咔吧两声，慌忙把核全嚼进去了。
“核也很好吃。”
他含糊地道，“就是硬一点，没关系的。”
“那籽呢？”一护头大，“籽不能吃的，会在肚子里发芽的！”
小孩闭着眼睛嘴巴蠕动了好一会儿，最後吐出来两颗小小的籽，一护黑线，“不可能只有两颗。”
白哉就一脸无辜地张开嘴巴给他看，“没了。”
“没了？”
“就是没了。”
…………………………
小孩真难带！
一护表示自己颇有点心力交瘁。
可这才到哪呢？
他彷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焦头烂额的生活。
黑市
“您想买个身份编码？”
“嗯，应该有吧，比如死去但是没注销的身份？”
“这个……”
黑黑瘦瘦的店主呲牙，一脸为难的模样，“这个真的……”
“价钱好说。”
“不是价钱的问题啊！”
“那是什麽问题？”
“利用死去未注销的身份这个法子，您以为就您想到吗？”
“哦？”
“我们每个人都有的环带，您知道吧？”
“环带怎麽了？”
“环带能检测人的生命体征的。”
“！！”
“是，就是您想的那样，一旦环带主人死了，内部的身份编码就会自动销毁。”
“那如果是死在外面呢？荒野里，没人去统计局注销身份，环带的模仿和破解技术应该有的吧，伪造一个能通过扫描的编码不就可以了吗？”
他牙疼地道，“客人您可太聪明了，这法子是有，但是你想想看啊，您要的是八九岁的小孩子的身份啊，谁会带八九岁的小孩子离开绿洲还死在外面啊？这几率太小了嘛。”
“这倒是……只是，为何会对编码管制得这麽严格？”
一护头疼。
“这个……”
“有话就说。”
“听说啊，是很久以前，绿洲还没有身份编码制度，就，大概是旧世纪那样的身份卡片一样吧，结果有人混了进来，闹出了很大的事情来。”
“可各个绿洲之间没有战争记录啊。”
“不是绿洲之间。”
“那是什麽？”
“哎，外面的敌人。”老板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除了绿洲，哪有什麽外面的人？还敌人？”
一护愈发不解。
“这事儿现在也没多少人知道了。”
老板叹了口气，“您呢，就别问了，多说多错，我还想多做几年生意呢，儿子还小，女儿喜欢艺术，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一护不想强人所难。
虽然这个老板大概是知道一点内情的人。
他离开了黑市。
购买身份编码这条路看来很难。
而且还不能动用他账户里的功勋点。
但是除了功勋点，他并没有别的收入来源。
要挣到足够的钱，并且要跟尽量多的绿洲黑市商人建立联系，等到有合适的身份出现。
进入黑市是违法的，而挣钱……一护只会战斗，但是他的优势就在於能够自由地在外界来往，所以应该可以做一些代购，呃走私之类的事情？
黑市交易是有很大利润的。
一护知道这事儿一时半刻也急不来，而且要保密，得仔细谋划，也就歇了冲动，暂时先回去了。
他还是买了些孩子喜欢的东西。
回到停在绿洲外的车上，打开车门，小白哉正戴着教学仪的头盔，在虚拟教室里面上学。
得到提示，他摘下头盔，“一护哥哥，回来啦？”
一护捏了捏小孩欢喜笑开的脸颊。
亮晶晶的眸子里是自己也微笑着的脸。
“嗯，回来了。”
他取出一个桃子，“这次是桃子哦！”
“唔……好香！”
“桃子呢，跟苹果不同，可以剥皮的，然后里面有个核，去掉之後切成块，这桃子很熟了，不然还要放几天才软，尝尝？”
一护一边说一边做，桃子很快就在碗里成了一块块的了。
他目不转睛看着小孩用叉子戳起一块桃子送进嘴里，洁白的牙咬下去，汁水飞溅，他眯起眼睛露出陶醉的模样。
“好好吃！又软又香甜！”
“喜欢吧？”
“嗯，一护哥哥也吃。”
“好，我要白哉喂我！”
“一护哥哥，给！”
一护啊呜一声，含住白哉叉着送过来的桃子肉，“唔，的确很甜软。”
他也动手叉了一块，送到了小孩的嘴边。
小孩张大嘴吞了。
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吃得特别香甜。
最後把碗里的桃子汁都用面包蘸着吃了。
“桃子要新鲜的，但是还有水果罐头，可以存着慢慢吃，也很甜的。”
一护给孩子擦了擦嘴，“白哉今天学了什麽？”
“嗯，今天是数学和物理课。”
“有什麽收获和想法吗？”
“很有意思。”小孩开始滔滔不绝，讲述他获得的，能够解释日常一些现象的物理知识，最後问，“一护哥哥，如果地球是被核辐射污染了，我们为什麽不去外星啊？造个飞船，大家飞走，去新家园嘛！”
“宇宙太大了，宜居星不是说找就找得到的。”一护解释，“旧世纪的时候，人类的确已经开始探索宇宙，还发射了火箭去月球和火星，但是那些资料都在核战争中丢失了，现在人类的经济实力，不足以支持宇宙探索的巨大耗费。”
“真可惜。”
“自己的星球都改造不好，谈何改造外星球呢？外星球或许环境恶劣，或许有厉害的原住民，或许有不可知的辐射，人类对抗恶劣环境的能力很差，这些都要考虑的。”
“要是人类都像一护哥哥那样厉害就好了。”
一护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一句，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似乎听过类似的话。
是谁说的？
啊，是那个经常为自己检查的研究员，叫做佐藤的，他说过。
“如果人类都有你这样的素质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那人眼镜後面的眼睛里，闪烁的是什麽？
一护努力回想，最终，他看清了。
是惋惜。
以及……不甘。
为什麽？
白哉暂时要跟着一护四处流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