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那样看我？」
「不是，我……」李昕乾笑，收起手机。「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走回来。」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外部人员是没办法进到这里的，这里的出入口都受到管制，偶尔会有粉丝偷偷埋伏在地下室等他们的偶像，李昕并没有理由这麽做。可原因一时半刻很难解释。
眼看即将到达一楼，李昕往後退了一步，在监视器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握了下姜胜允的手，很快放开，迈步走出电梯。
姜胜允看着李昕走路的样子，微微眯起眼，又按了一次开门按纽，可她一直都没有回头。
──脚怎麽了？
李昕向工作人员报到完才拿出手机，打开讯息栏就是这样一句。
她就着楼梯慢慢坐下，尽量不牵动疼痛的脚踝。
抽了抽鼻子，她回覆：来的路上出了点小车祸，可能扭到了。
发送前犹豫了一下，又把出车祸改成不小心跌倒。
那头先是回了个问号，「在平地跌倒？」随後又立刻补了一句：「记得到医院看看。」
为什麽这麽快就接受这件事了呢……李昕心情复杂。
「只是小扭伤，不用去医院啦。」
「不是，别人就算了，你不是医护相关人员吗？都一拐一拐了，万一不是扭伤，是更严重的伤怎麽办？总得检查一下才行。」
李昕哑口无言，只好转移话题：「不过，你刚刚找我什麽事？」
「问你今天晚上要不要见面，签售结束以後。」
OK还没发出去，他又发了一句：「但你今天得去医院才行。」
李昕只得发了一个哭泣的贴图。
她并不打算在韩国就医，反正後天清晨就要回学校，到时候如果没好转再到附属医院就诊就行了。
所以当她录影结束走出摄影棚，却看见意料以外的人向她打招呼的瞬间，她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走吧，去医院。」申延俊朝她笑笑，「检查，确认没事，结束。」
距离最近的大医院车程也要十来分钟，坐立不安的李昕一下看着窗外一下把玩自己的手指，不时偷偷看向专心开车的那人。
她搜寻过他的名字，在等待录影的空档时。
申延俊，KS台的新锐编剧，名下的作品不多，只有两部，但两部都是话题之作，屡屡创下收视率新高。编剧这行，能窜出头的不多，男性更是少数。他就是这麽一位特例。
她生平没想过会遇上这样一位人物。
「作家，您……」
「为什麽用敬语？我不是你上司吧。」
「我……」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麽这麽坚持要你去医院？」
她愣愣点头，就听他道：我不喜欢亏欠的感觉。
「早上那时候我的确是一边通电话一边驾驶，没注意到你才会撞到。我有责任，不想打马虎眼过去。」
是这样啊。她咕哝。
「那你呢？为什麽这麽不想到医院？」
「啊……其实我不是韩国人，明天就要回国了，不想在韩国就诊。」
申延俊有些惊讶的样子，「你是外国人？韩语讲得很好耶。这种程度的话要嘛是在韩国长居，要嘛男朋友是韩国人。你是哪一个？」
她迟疑了几秒，他便知道答案。
「异国恋爱很辛苦吧？」
李昕摇头，笑容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勉强。
申延俊看见这一幕反而笑了：「真有趣，但你还是得去检查。走吧。」
以防万一做了X光片和超音波检查，原本预料的结果是说一声大惊小怪从此分道扬镳，偏偏事与愿违，结果显示李昕的脚确实有骨折，得打钢钉固定，不打不行，还不能拖，因为移位的骨头在重要的回流血管旁，拖延太久组织可能会坏死。
「还好我坚持，」申延俊瞪她一眼，「再逞强啊。」
「我哪知道这麽严重……而且这时候应该难过吧，你得付医药费了，我可没有韩国健保。」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在乎钱的样子吗？」
李昕非常真心诚意且悲伤地回道：「啊，好想成为能讲出这句话的人。」
嘴上还在开玩笑，其实她已经快疯了。比起疼痛，她更在乎的是她的期中考，现在看来生死已定。
虽然可以用就医纪录要求补考，但这样一来同为教授的小叔一定也会知道，再接下来家里也会知道她在韩国把腿撞断。光想到这里她就反胃。
不幸中的大幸大概是她从吃完早餐之後就没再进食，可以尽快进行麻醉手术。
申延俊原想等到她手术後再离开，但被李昕赶回家了，理由是陌生人在附近她无法休息，他只需要在她出院前来结帐就够了。十分合情合理。
终於躺在病床上休息的李昕回想这一天只觉得无比漫长。
值得开心的是手术比想像的顺利，她只有麻醉打下去的那一针呼痛，其他时间就像做了一场迷迷糊糊的梦，虽然不痛，但还是感觉得到皮肉被拉扯，很奇妙，但她暗暗祈祷此生不必再重温。
麻醉慢慢退掉之後才感觉到温热细密的抽疼，打了止痛之後才又安定下来，睡了很长很长的觉。再次拿起手机是隔天近中午的事了，两通未接来电都是姜胜允。
──脚没事吧？
是昨天傍晚左右发的讯息。
理智方面虽然知道现在是清楚解释的最好时机，可她第一个念头是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不是故意想瞒，只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手术结束了，等一段时间就会康复，让他认为她只是回到台湾也没什麽不好。毕竟，让他知道又能如何呢？现在是回归期，他没有时间到医院来，就算有，也可能会被认出而引起不必要的流言。她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即使一直以来好像总是如此。
她打打删删，最後回了一句：现在没事了。
──学校突然有状况，我改了机票先回去，因为有点赶就没先连络你。
姜胜允看着回讯，叹了口长气。
她大概还在生自己的气吧？特别阴晴不定，虽然不知道是什麽，但很明显地感觉到她还有很多没有向他说的事情。昨日她的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慌忙。
即使如此也比杳无音讯的那段时间好得多。他只能这麽想。
没关系，忙完再告诉我。
键入这行句子之後姜胜允动作一顿，这个句子多麽熟悉，向来都是她对他说的。
现在角色对调，他才能稍微明白这句话背後的心情──和对方之间分明隔着一道透明的墙，可进退不能，害怕往前走错一步，那人就会转身跑开，所以只能揣着不安在原地微笑。
他们的时差是什麽时候开始的？一开始分明不是这样的。
虽然开始得意外，虽然是难以相见的距离，是无法跟世界分享的关系，可危险的果实更加甜美。大部分的时间他们就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交换彼此无所谓的小事，消磨双倍的时间凝视、微笑和亲吻，可以不用说话就猜出对方想说的话，可以因为非常小的琐事闹别扭，和好，拥抱。
但当时的他不愿视作是爱情。或许後来的一切都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