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园游会活动那天，我跟手作社的社员摆了摊，贩售一些手工饰品。
顾之喻跟几个同学逛过来，在我们的摊位前方伫足，凝视着一个乡村风的娃娃吊饰，娃娃身上的衣服是用蕾丝和拼布制成，造型相当可爱。
「顾之喻，你喜欢这个娃娃吗？」我主动跟他搭话。
「不喜欢。」他倏地抬头，微微眯眸看我。
「我以为你喜欢。」
「为什麽？」
「暑假的时候你不是来过手作教室？那时我教你做了羊毛毡小鸡。」
「原来是你教我的。」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是我。」我的笑脸僵住了。难道那天跟他面对面相处了一个多小时，他其实没有记住我的长相？「还有一年级的期末考後，我回家时碰到下雨，你撑伞送我下山搭车。」
「喔……」他偏头回想了一下，「那种小事，你不用特别放在心上。」
「你完全不记得我吗？」对我来说那是大事，好吗？
「因为很少遇见你，我一时没想起来。你叫什麽名字？」他认真解释。
最好是！我们明明遇到过很多次，他每次都会微笑打招呼，也问过我的名字。
「这家伙有轻度近视，只有上课才会戴眼镜，而他又不擅长记住别人的脸，所以常会认错人。」旁边的男生伸手搭上顾之喻的肩头，他是校排第一名的陈柏钧，是与顾之喻同进同出的好友。
原来他有近视……
原来他不太会认脸……
原来他不曾把我记在心中，即使我们已经相遇很多次……
我想，他会微笑和我打招呼，可能只是怕遇到熟人没有回礼罢了。
「拜托！」陈柏钧困扰地搥了顾之喻的胸膛一拳，「你能不能把眼镜戴起来，不要让我每次都要帮你向别人解释。」
「抱歉。」顾之喻低头对我道歉。
「走了啦！」
我假装整理摊位桌面的东西，掩饰自己的难堪和尴尬，眼角余光瞥见顾之喻已转身走开。
陈柏钧本来也要走了，却突然停下脚步补了我一枪，「同学，别介意，阿喻对每个人都很客气，也很容易让女生会错意，他记不住脸孔和名字的女生，并不是只有你一个。」
我的心紧紧揪痛起来，一股酸意随之涌上鼻头，眼角也逐渐变得湿润。
原来暗恋这件事，只是自我感觉良好，外加想像力的渲染。
＊
自从那天之後，暗恋顾之喻这件事扣除暧昧的甜度後，变成像咬着未成熟的葡萄一样酸涩。
然而人的感情是不可逆的，即使想要停止喜欢顾之喻，我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起他。
时间已经来到高二的暑假，今早我正要去市区的书店买东西，没想到竟远远看见顾之喻迎面走来。
这回他戴了眼镜，於是我鼓起莫大的勇气，抬起手想跟他打招呼。
顾之喻清冷的视线朝我的脸上扫来，停留了一下又转开了。
我抬高的手转而拨弄刘海，困窘不已，原来他还是没有记住我。
褪去校服，我就像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连他的一丝笑容都得不到。
当下我气得脑袋一热，就这麽跳上刚到站的公车，直奔本市最着名的月老庙，求了一条红线。
晚上回到家，我一手托腮坐在书桌前，盯着手里的红线发呆：「我以为月老爷爷会拒绝我的请求，这样我就会认为连神明都帮不了，还是早早死心算了，没想到祂竟然赐给我红线和签诗……」
此时敲门声传来，我连忙将红线收进皮夹里：「进来。」
「姊……」房门一开，芊甯垂头丧气地一头钻进我的棉被里。
「你又怎麽了？」我起身爬到床上。
「那个男生向神明许了愿，说要吃素三个月，祈求我能接受他的告白。」芊甯的嗓音闷闷响起。
「这次又是哪个男生？」
「国三时坐在我前面的男生，我只是跟他聊漫画而已，结果聊没多久他就喜欢上我了。」
「有那麽漂亮的女生跟我说话，我应该也会聊着聊着就喜欢上。」我盘腿而坐，准备倾听妹妹的烦恼。
「可是我又不觉得自己很漂亮！」芊甯听了有点生气。
我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轻轻勾起唇角。
「他那样做，让我感觉压力很大。」
「这是当然的，吃素就默默吃，干麽特地跟你说，这简直是强人所难，我想应该没有女生会为此感动。」
「对呀，我真的很讨厌拒绝男生的告白，每次看到他们难过的模样，我心里都感到很抱歉。」芊甯的嗓音带着一丝哽咽，「班上的女生都说我喜欢勾引男生，可是我没有！男生喜欢上我这种事不是我能控制的。为了避开麻烦，我变得不太敢跟男生说话，跟女生也无法成为好朋友，只能独来独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