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虽已过盛夏,却仍是热气逼人。
不过早自习的时间,已是艳阳高照。这大好的天气,本该是活力四射的学生们,在这没有冷气只有风扇的教室内,几乎是哀鸿遍野、半死不活。
尤其,位在顶楼,距离太阳最近的三楼新生们,状况更是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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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安静──」
班导站在讲台上,无力拍了拍桌子,非常没有魄力说着。
一头微卷的短发,圆框眼镜下的双眸有些睡眼惺忪,一脸就是容易让人欺负的「老实人脸」,一身短衣短裤,露出的脚毛,在炎热的天气里,显得格外让人心烦。
在他丝毫没有威信力的喊话下,可想而知,台下仍是一片哀鸣不断。
「老师!很──热──耶──」
突然,一道些许沙哑的嗓音冲出重围,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响破天际。
全班同学因这一声嘶吼,方才大梦初醒,止住抱怨不休的嘴,班导也在这一声嘶鸣中,愕然睁开他那睡意蒙胧的眼,所有人着魔般,停止动作,这时候就算有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被清楚听见。
然而,时间并没有定格太久。
「吼──阿望!丢搞哦!没事叫那麽大声干嘛!」坐在他旁边的女同学,一边吼,一边撕开不知道是哪一本倒楣课本的其中一页,揉成一团,朝旁边大叫的男同学,用力扔去。
「干!黄柔真!丢三小啦!现在是要打架逆!」被无情纸团打到头的吕天望,忿忿回瞪,站直身子,一拳骤起,做势就要往黄柔真的头上招呼过去。
另一边,黄柔真亦是不甘示弱。双脚一蹬,也站直了身,这一站恰恰就高过吕天望的半颗头。她挺直腰杆,抬高头,几乎是用鼻孔在瞪着吕天望,完全就是以未战先胜的架式在睥睨他。
「干!」吕天望气急,身高虽比人矮了一截,志气倒是挺高傲,用力拍响了桌子,这一声可比刚才班导那中气不足的力道还要紮实许多,一只脚才踩上了椅子──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门口便传来一道沉重女音,嘴上虽然说着不好意思,口气却全让人听不出有任何懊悔之意。
但是不重要,并没有人特别去理会这道声音的主人。众人几乎屏息以待,准备看吕天望与黄柔真大打出手的好戏上演。
啪!啪!
老旧木门发出沉痛声响,可怜的锁头自杀式冲撞了墙壁几下,渐趋转停的巨响,戏剧性拉回全班同学的心智。
「我、说──我迟到了──」
站在门口处的女生,加重语气,极度不耐烦说着。
鸦雀无声。
「她谁啊?」
不知道哪个不怕死的,率先发出疑问。
然後,此起彼落的附和声,随之而起。
「不知道耶,没看过。」
「是学生吗?」
「而且头发好像有染过。」
「应该不是学生吧?难道才开学三天就有转学生?」
「还是老师啊?可是……有老师这麽矮的吗?」
此起彼落的谈论声熙熙攘攘。
浑然未觉,已是大难临头。
至於,门口那位女生,是怎麽走到了说:『有老师这麽矮的吗?』的那位男同学身边,已经不重要了。
所谓祸从口出,大概就是这麽个道理吧。
总之,那位男同学的桌子,伴随一片疾呼声,当场被撩起,然後四脚朝天,倒在他面前。
又一阵万籁俱寂。
班导当场傻眼。
「你好,我是翘课两天的新生。」那位女生拍拍衣袖,指着那位被翻桌的同学旁边的空位,双眼直视他的,「这个位置没人坐吧。我的名字叫黄玟君,请多指教。」云淡风轻。
结束非常简短有力自我介绍,便如入无人之境,兀自坐了下来。
「都给我闭嘴,安静坐好──」
一直超没存在感的班导终於出声。也许是受到惊吓的关系,这次同学们倒是真的乖乖闭起喋喋不休的嘴,安静坐回位置上。并且,正襟危坐──
*
这一年的九月,大堡国中开学第三天,一年六班的新生们,已然开启人生崭新的一页。
在未来一千多个日子里,或悲、或喜、或苦、或乐,就如同这烈阳熊熊燃亮着这片湛蓝天空一般,他们也将燃烧青春,用力刻下生命最璀璨的篇章。
充满青春与热血、活力四射、光芒耀眼的一章。
「黄玟君,跟我到训导处。」
当然,也有人的「青春热血」稍微「与众不同」了那麽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