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是我过於迟钝，我这才意识到我刚刚跟她说话的时候有多紧张。
我摀住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我对她，真的？
揉了揉脸，那天跟洛逸帆一起喝酒的欢快、今天下午跟她一起待在办公室的失措……犹如快速切换的幻灯片般，飞快地从我脑海中闪过。
每想起一幕，她身上的恬雅香气也彷佛跟着走进我的鼻息，还有她眼底的温柔，想起时也跟着暖起我的心房。
我……
「我对她是不是？」莫宸昕的事情事让我郁闷，洛逸帆的事情则是让我头疼不已。
「我对她有好感吗？」窘困扶额，我试着厘清，「……那种想跟人交往的好感？」
但……是对女性吗？我从来没有过喜欢女性的经验，那让我无比困惑，却不知道该去问谁。
问我那个无良老爸吗？不行，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但劈腿成性的他在我眼里就是个感情成绩单零分的家伙，可信度趋近於零，打死我也不要问他。
想着，我抬眸，却是不自觉看向走廊底端──莫宸昕的房间。
问她？
毕竟她眼下是我身边唯一有跟女性交往过的人。
这思绪一浮出我就後悔了。想到她平常的样子……嘴角抽动，我真是异想天开。
天知道她会怎麽反应？我试着模拟。
「傅宥橙，像你这种连是否喜欢都分不清楚的人。」模仿莫宸昕的口气，我对着镜子装模作样。
顿了顿，我学着她冷睨镜子里的我，「我无可奉告。」
嗯……表情回复正常，望着镜子，我直感空虚。
──想到要问她的我真是个白痴。
那不然，我还是问……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家的门铃声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
「杨耀宇！」我惊呼，立刻跳了起来，直觉救世主上门。
只因半个小时前，我才把他当成UberEats，打电话要他帮我外送消夜，所以百分之百是他。
喜出望外，我连忙替他打开门。
他果然站在门外，脖子上还挂着刚从健身房回来没拿下的毛巾。
「今天店里公休，还要我帮你送消夜？」不肯进门的他冷冷地说。
「对不起嘛。」我脸皮厚，该道歉的时候肯定好好道歉。
他扬眉，是稍感满意，「嗯。」他终於愿意踏进来。
但他很快便停下脚步。
「这麽乾净……」不可置信，杨耀宇喃喃於眼前的景象。
也不能怪他讶异，自从莫宸昕搬进来後，他便没有再踏入过我家。
「还有这些家具……」冷静的表情难得被震惊拉扯，他信步抚过客厅的真皮沙发还有茶几，「RocheBobois、Kartell……」
懒得搭理他的家具品牌研究之旅，我的心思已被他提袋里的香气给勾走。
盐酥鸡，满满一大包。发现它的刹那，我连刚刚头疼不已不事情一时都想不起来。
是这样的，身为肉类制品的信徒，盐酥鸡对我，一向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特殊功能。
「嗯──」咬了一大口，满嘴九层塔的香气，我快乐的眯起眼。
「傅宥橙。」在我身旁坐下，杨耀宇眉头蹙紧，喝止我，「你可以不要在RocheBobois的沙发上吃盐酥鸡吗？」
他瞪我，严厉叨念，「你知不知道这一张沙发……」
「那我要在哪里吃？」吃得乐乎的我挑眉，不悦打断他，「照你这逻辑。」我望向这一屋子被莫宸昕替换过後的高档家私，「我还有能吃东西的地方吗？」
循着我的目光看去，他沉沉叹息。
「是没有。」说着，他无奈地往椅背靠，但才靠上，却又立马坐直。
见他举止怪异，我不明白，「你干嘛？」
「不是。」他摇摇头，谨慎的用毛巾擦去一身汗渍，「我刚运动回来，一身汗，不适合直接碰到这种沙发。」
「是喔。」我懒懒的应了声，觉得他反应过度，该说，如果我像他一般小心对待莫宸昕的家具，我看我是很难在这间屋子里久活。
不是我要说，有时我真欣赏我的不拘小节。
「倒是你。」终於擦乾汗的他勉强靠上椅背，却一脸的不自在，「你难道都不在乎……」
「是莫宸昕要把她的家具摆在这里的。」一嘴肉香，我回得理直气壮，「我又没有逼她？」
「你……」杨耀宇登时无语。
杨耀宇对我的厚脸皮无能为力，摇摇头，他转而看向我的笔电屏幕，旁边那一大堆的草稿跟笔记也映入他的眼帘。
「看来你今天过得不是很顺利。」他拿起其中一份笔记，凝视了会上头的凌乱，猜测。
「非常不顺利。」吃了口甜不辣，这是我这一整天来最放松的一刻，我吐实，「今天所有的实习记者都出机采访了，你知道就是外出采访的意思，只有我……」
「只有你被留下？」认识我太久，杨耀宇对於我的乌龟成长史知之甚稔。
「对。」我咬紧唇，「而且……」
我想起莫宸昕早上痛骂我的样子，还有，今天这一下午的事情，她关心的眼神，跟刚刚她要出门前……
「怎麽了？」杨耀宇出声打断我的思绪。
「没有……」是时，我想起莫宸昕最後告诉我别管她的话语……
别再鸡婆了，傅宥橙。抹去心思，我连忙提醒自己。
而且，比起这些，其实我还有更想问杨耀宇的事情。
搁下竹签，我的心跳因涌起的思绪而凌乱。
我想起了洛逸帆、想起她温柔的视线，还有每次见到她时失序的自己……
「嗯？」看穿我的若有所思，杨耀宇微微皱眉，「支支吾吾的？你不过才上班一天怎就惹了这麽多事？」
我怎麽知道……摇摇头，我当机立断决定切入正题，「我问你。」
「说？」简洁俐落抛出单字，抱着胸的他眉稍扬起。
说……话搁到唇边，我却突然说不出来了。
说出来好像就变成真的的了？我深吸口气，勉强打起精神。
迟早要面对的，「我问你。」仗着一股气势，我一股脑把思绪吐出，「没有喜欢过女人的人。」
「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有可能，」我的声音不自觉的小了，
「……会喜欢女人？」
说尽这些也气势耗尽，我望向他，已是局促不安。
「你……」杨耀宇凝视着我，却是一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