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掩饰彼此痛处的关系……」我喃喃。
莫宸昕走後，我不知道愣愣望着锅子里煮滚的食物望了多久。
而莫宸昕说过的话，则一直在我的耳朵里头绕。
我试着重复她的话，「褚振刚喜欢的是男人，她喜欢的则是……」
女人。我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虽然我这麽慌张，但知道一个人喜欢同性对我来说不是什麽太惊讶的事情，事实上，我身边也不乏同性恋的友人，想到同性恋，我早已少了小时候那种模糊、隐晦和禁忌的感觉。
同性恋也就只是性取向的一种，跟异性恋没有什麽不同。
这些我都知道，但……
眨眨眼，我忘不了莫宸昕对我承认性向的时候，不同以往的不近人情，相反的，我看见的是她略微受伤的眼神，和从中不经意流出的痛楚……
她经历过了什麽？
我咬紧唇，无助的气息从齿缝中逸出。
莫宸昕今年三十二岁，大我四岁，而社会风气的开放却是近几年才开始，如果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性向的话，那？
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只因我想起以前听过长辈对同性恋的评论，和以前朋友如果选择跟同性交往时的小心谨慎，还有前阵子公投的时候，那些反同团体的言论……
我有点不敢再想下去。
何况，莫宸昕还是个公众人物。
这是不是也是她老是像个刺蝟一样的原因……
脑袋越想越是发胀，失魂落魄的我机械性的搅动着锅里的食物。
「你还要煮多久？」
是莫宸昕。
她不知道什麽时候走出了房间。
我被她一唤才回神，低眉一望，这才发现锅里的食物早已滚得翻腾。
「啊。」我惊呼，「还好你……」还好你叫了我。
急急关掉炉火，我想对莫宸昕说，但一回头，才发现莫宸昕早已走去饭厅。
她在餐桌旁拣了个位置坐下。刚洗完澡的她，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
她没吹乾的发丝带着些许湿气，柔和了她的轮廓，她的神色平静，早不见刚才的脆弱，看起来已如往常无异。
而没上妆的她，一双眼睛少了妆容点缀，却是明亮清澈。
「我需要吃饭。」倒了杯水的她，对着站在厨房口发愣的我说。命令的语气。
「喔。」我应了声，对於她的用语刚到无奈。
我需要吃饭……？我挑眉，一般人应该会说「我饿了」，吧？
但这次我没有再因为她这样的态度感到不悦，事实上，我对於我刚刚不分青红皂白就冲动指责她跟褚振刚的那件事有些愧疚。
虽然她没说，但我知道我伤害到她了。
她应该很不想提起这件事。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什麽会主动告诉我。
是因为不想忍受我误会的眼光吗？
不是吧。端起锅子时，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应该不会在意被我误会这种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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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放盐吗？调味料？」
当我把锅子端上餐桌时，莫宸昕看着锅里那些显然是在「清水」里漂浮的食物，声音听不出情绪。
呃……
「盐？」我挑眉，一时间想不太起来有没有作过这件事。
这也太蠢？我刚刚到底在干嘛……
见着我的反应，莫宸昕稍稍皱眉，大概有那麽一瞬间终於後悔让我照顾她的三餐。
但即使如此，在刚刚的争执过後，她似乎也懒得再跟我继续说下去，只是默默的用汤勺盛了一碗那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纯」水煮食物，就拿起筷子打算吃。
完全没有抱怨。
还真好养。天可怜我，跟她相处几十个小时之後，我终於发现了一个她冰冷外衣下的优点？
带着歉意的我在她身旁坐下。
不大的餐桌，让我跟莫宸昕的身子有些贴近，於是她身上的沐浴乳跟洗发精香气，自然的占据了我的鼻腔，似乎也消弭了她总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酷气息，让我觉得和她亲近了些。
窗外的雨声也变得小了，雨，应该是快停了吧。
夹起碗里的番茄，我试着吃了一口。
嗯……
刹那，番茄的「原味」在我的唇齿间绽放。
我无语。
看来我果然没加盐。
但莫宸昕也吃着，没有抗议，有那麽一瞬间，好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皇，而只是和我一同吃饭的家人。
即使这不是这间屋子的日常。该说，从小独居在这里这麽多年，一方面因为安全考量，另一方面则是说起我爸妈离异，我妈去世的事情总让我难过，我几乎没有带任何人回过这间屋子。
所以，这麽多年来，我也几乎都是一个人吃饭……
很少像这样，身边有一个人，肩并着肩，坐在触手可及的距离用餐，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这种别人家的日常，对我来说却是个太难的梦。
我心念一动，「那个。」
「下次还是不要淋雨吧？没带伞的话，便利商店有卖伞，你这样很容易感冒。」想起莫宸昕刚刚淋得一身湿的模样，我不禁说。
「而且你之前才晕倒，不是吗？」忘了她平时有多凶，我忍不住关怀她，「你才刚出院，应该要好好照顾自己。」
莫宸昕听到我说，没答话。
我听得见她的咀嚼声，她该也听得见我的，无味的食物在我们的舌尖上翻滚，每一次的咀嚼仅是牙齿间机械性的咬合。
我努努唇，是不意外她又赏给我一个软钉子。
钉子跟刺。这两种攻击模式似乎是莫宸昕的代表？
我挑眉，这几年都在考试，我的生活圈很单纯，没有遇过什麽像莫宸昕这样的人，我不知道我多久才能适应这种相处模式。
「我淋雨是因为我想淋雨。」刹那，莫宸昕迟来的回应传进我耳里，打断了我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