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落惹塵埃 — 38 破繭攤牌

正文 花落惹塵埃 — 38 破繭攤牌

後来,替父亲办了简单的仪式,我眼神空洞的望着眼前燃尽的香火,手中持着父亲的骨灰罐子,珍视的抱在怀着,一会才放到了桌子上,像是父亲就在一旁陪伴般,静默无语。

这许多天来,霍祈劭、柟辛都来过几次,但都被我拒之门外。此刻,我只想陪着父亲,想着过往的点滴。

其实我明白,再怎麽样不舍与悲伤,自己始终跨不去的,是自己的那一关。或许我跟父亲身上的血液相似,都太过执着到偏执,以至於事情不如意时,便难以横越。

突然传来敲门声,来人在我还未回应的时候便打开了门,她探出头来,小巧脸蛋如同画里的精致人偶夺目。「方便说一会话吗?」

「你⋯⋯」我抱着腿坐在椅子上,侧面看去,吃惊的看着门口的来人。

吕宓一身纯白的白裙,她神情悠闲的走了进来,端着一些饭菜走了进来,在我面前的桌子放了下来。「多少吃一点吧。」

「你怎麽在这?」我张开了有些乾裂的嘴唇,这几天未曾留意外头的事,也未曾听闻她要来。

才没多久的时间,她如何能来回进出霍府?如何能这般处变不惊?

「想知道?就先吃点饭。」吕宓淡淡一笑,眼神示意着饭菜。

我看着白粥,拿起来囫囵的吞了一些,一边疑惑的看着她,多日空荡的肚子终於有了一些温饱,脑中也逐渐清晰起来。

这个苏州来的女子,过分聪明,总是能用三言两语,便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父亲在苏州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吕宓口吻真实清晰,彷佛亲眼所见。「所以他原先打算在苏州自尽,直接了却此生。」

「你怎麽知道?」我几乎讶异的还未过脑,便脱口问道,百百种揣测的想法在脑中滋生。

「当然是因为,我那时就站在他身後,拦住了他。」吕宓偏头一笑,轻松得像是旁观者,却又分明参与其中。

「我父亲是你救的?」我满怀疑问的,只能定定的看着她。

「奂州被孺州占领後,你父亲被苏汨擎压回了苏州,你父亲本来就是想要去苏州报仇的,而苏汨擎一心想用你父亲来控制你,便将你父亲囚禁起来。」吕宓娓娓道来。「後来,你父亲去刺杀苏文,结果被抓获。」

「在苏文与你父亲谈後,便放了你父亲,苏汨擎虽然极力反对,却没办法阻拦。你父亲出了苏州城後,绝望的策马到了崖边,打算跳崖自尽,是我将他拦了回来。」吕宓话锋一转,说道:「但是我说明来意後,他的确想再见你一面。」

吕宓补足了许多我不知情的细节,也圆满了整个情境的真实。

「那你为什麽要救我父亲?」我仍不解地问道。

「说我是间谍,你相信吗?」她单手托着腮,眼睫毛随着笑意眨牙眨,雪白的手指在脸庞上俏皮地弹着,看上去不过十多来岁的脸庞,却美得如同仙界女子。

我微微张开嘴,深深地凝视着她,却始终都看不清楚。

「好了,老实跟你说,是霍祈劭求我的。」吕宓笑了笑,她的眼神灵动脱俗,看着我时,像是天地灵气都汇聚到了一起。「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求我,我第一次见他,他便求我,不过也是,他也只能求我。」

「他求你救我父亲?」我皱着眉,觉得她的话荒谬难信,但她讲来却真实而自如,彷佛只是件小事。

「一开始,他让我帮他看紧柳文勋,更过分的来了,他甚至让我救出你父亲,不惜让我暴露多年的努力。」吕宓俏皮的叹了一口气,轻轻敲了几下桌子。

间谍?暴露?这几个词语在我脑中不断冲击着,一时混乱难解。

我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沈默了一会,突然有了一种想法蹦生在脑中。「你跟霍祈劭是什麽关系?」

「亲哥哥。」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讲着,脸上突然带上了严肃与认真。

一连串的难以置信,我诧异的停住了动作,只能被吸引似的望着她,她那双坚定的眼神泛着一丝俏皮,俏皮里又夹带着绝对的冷静。

「你真的是霍祈劭妹妹⋯⋯」我几乎是挤出这些话,这几个字砸在耳里,一时让人难以接受,但她所说的却又是那麽自然,自然的让人不得不相信。

我心头一震,所有的一切都串连在一块,在难以置信当中,分毫不缺。

「我九岁便到了苏州,直到花了五年成为一个真正的苏州人,又花了五年的时间成为苏汨擎最信任的人,在这十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演戏,假装着假装着,自己也就相信了。」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自嘲的光芒。

「至始至终,你都是在演戏?」我缓了许久,才能说出口。

我想起了与吕宓的数次相见,打从第一次见面,她满腹计谋,却无害可亲。而後的每一次,她都是半胁迫半利诱的说服我走到霍祈劭身边,却从未真正的伤害过我,但这期间,我从未怀疑过她。

「我说了,装着装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她的眼神里透着无形的悲伤,却又在下一秒被化为乾净的温暖。「先前知道的人都故去了,除了霍祈劭,现在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这必须是一场又一场的戏。」

谜团像是被阳光所照进来,所有的回忆与疑惑慢慢的被解锁,难怪她从未催促我完成任务,而总是笑着让我多注意。我原先以为她是话中有话,却未料到是这样的原因。

「那你为什麽出现在南蛮?」

「我早就探得你们会前往南蛮,并将消息报给苏汨擎。也是他让我去监测你们,我便将计就计,来见一见我十年都未见的哥哥。」吕宓的侧脸完美如玉,话语却精准犀利。「到了南蛮後,我心生一计,乖乖束手就擒了,让自己被南蛮人抓走,诱你们来相救。」

当时在南蛮情况紧急,我并未想太多,仅仅是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被其他的事情压过去。

当这些许许多多的线索一一串连,我突然有些明白来龙去脉。

「你来孺州为何要演戏?」我想起了从南蛮归来後,吕宓与霍祈劭的种种

「在霍府,太多苏州的眼线,在苏州,也同样埋伏着无数孺州的探子。我们都以为窥得对方底牌了,却又其实什麽都不确定。因为我们都知道清理起来太麻烦了,所以只能先伪装自己,以防消息传回苏州。」

「褚旻俐真的与苏州有所勾结吗?」我想起了褚旻俐,他分明忠心於孺州,却与苏州的人有所挂钩,这点一直让我不解。

「褚旻俐只是想藉着与苏州通信,勾出奸细,互通讯息。」吕宓眼睛乍露精光,缓缓说来:「他忠心不假,却自信过剩,但苏州间谍哪那麽傻?他最後也不过是触碰些表层的信息罢了。」

当一切昭然若揭时,我除了难以完全接受外,更心疼眼前这个女孩,她明明跟我岁数差不多,却承担着家国的大任。

「我到现在还难以相信你的身份,他们为何选你?你应该是⋯⋯」我话未说完,便已经停了下来。

我最难以相信的是,她应该是孺州的掌上明珠,如此娇美可爱的少女,理应生长在温暖富裕的家庭里,备受呵护,而不是她口中的孤身历险,忍辱负重。

「我父亲他很早便下了决定,将我孤身送去苏州。到苏州後,我再也没见过他们。十六岁那年,我刚要获取苏汨擎的信任,便听说我父亲在征战过程中死去,隔年母亲也过世了,而这些事情我都来不及参与。」吕宓讲来,语气平淡,彷佛在讲着别人的故事。「这麽多年,苏汨擎从试探到相信,再反覆试探,都是常态。」

「你恨他们吗?」

「其实我父亲做得对,他相信我可以,更相信没有什麽比血缘更无坚不摧。即使我再恨,我也依然是孺州的人,依然是他们女儿。」她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其实,我哥他承担的一切从不亚於我,我们生来就是身不由已。」

我无法想像眼前乐观美丽的女子该拥有多强大的心灵,才能在陌生的环境里独自强大,又需要多少聪慧,才能坚强的站在这里,用轻柔的笑容化解一切的伤痛。

「我当初可说的没错,他定是会待你不同的,却没想到这样的不同,我可从未听闻他求人,也未听过他曾为一个人做得这麽多。」吕宓眨眨眼问道,巧笑倩兮。「我想知道,你的心意呢?你喜欢我哥吗?」

我满脑子浮现他的身影与神情,心下一动,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柳若荑,如果你有选择的话,就不要迟疑了。」吕宓站了起来,她淡淡一笑,笑容中一闪而逝的渴求与羡慕。

「对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迷情药这计谋是我设计出来的,解药我早早就给我哥了,不然你以为他怎麽能破解?还有,迷情药压根没半点用处,你都下药准备逃了,还怕他追究事後吗?」她笑着的眼角弧度微上扬,像个狐狸一样狡猾,却调皮可爱。

她眼神里头出的光彩突然很像一个人,那个人总是自信洋溢的挺立人前,却在冷漠的外表下出奇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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