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芮?姝芮?」
「嗯?」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姝芮才缓缓地张开眼,「萝丝?有什麽事吗?」
一位身穿深蓝色女性衬衫、黑色窄裙的棕发女孩,胸前抱着一沓文件,有些忧心的弯腰看着自己,「今天早上九点有个会议⋯⋯你⋯⋯没事吧?」
在硬梆梆的桌子趴了一整夜,脖子和手臂传来阵阵酸麻的感觉。姝芮深吸口气,从桌上慢慢爬起,可太阳穴依旧发疼。
「我没事,只是有点睡眠不足。」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现在几点了?」
「八点二十,开会的材料我都用好了,只差你手里的那份了。」萝丝指了指姝芮桌上那一堆分不出是什麽的纸堆。
姝芮单手撑着额头,眼皮疲倦的合着,「材料先给我吧,我等一下放进去。可以先帮我泡杯咖啡吗?」
萝丝放下手中的材料,顺手拿走姝芮桌上的空马克杯,「黑咖啡?」
「嗯,麻烦了。」姝芮仍然没有睁开眼,头沈甸甸的点了点。
原本只是太阳穴发疼,现在好像已经蔓延到了整个脑袋,痛的姝芮有些无法思考。
她从抽屉拿出一粒止痛药,什麽也没配的吞了下去,药丸的苦味顿时弥漫在自己的嘴里,这倒是使姝芮的头痛有些转移。
早上八点的巴黎,可以说是才刚要睡醒的状态。整个天空还有些雾茫茫的,唯独那颗红色的太阳,早已在空中独自醒着。
姝芮坐在自己的椅子里,侧过头慵懒的看着身旁落地玻璃外的景色——橘红色的云彩像是紧贴地平线一般,围绕在城市的四周,一路向上渐层到太阳的周围,和柔和的晨曦揉合在一起。
此时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句子:「下雪了,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最爱的人。」
现在姝芮只希望转过头,就可以看到凌洵昊站在自己身旁,好跟他分享这片美景。
从台湾回到法国的这几天,这两人谁也没有拨给对方一通电话,只是用短信,在固定的时间问候着彼此。
一是怕打扰到对方工作,一是真的忙到没时间好好的和对方说上话。法国和台湾相差六个小时,不是姝芮在开会,就是凌洵昊在查房。
看着眼前的风景,姝芮内心有些动摇,想打给他,听听他的声音。可撇了撇桌上萝丝送来的那沓文件,她也只能先传了一句:「起床打给你。」,然後放下手机,将文件搬到自己面前,开始一一整理。
「对於鞍桥的部分我们采用结构较为稳固的头层皮,以负荷马匹落地时的冲击力。」姝芮站在会议桌最前方说着,指在设计图上的手颤抖地越来越严重。
明明刚刚喝了那杯咖啡之後,精神有稍微好转。可在踏进会议室的那一刹那,胸口便开始有种灼热感,一直到现在都还挥之不去。
这麽多天没睡,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加上喝了那麽多的咖啡,食物也没吃到几口。现在的她可以说是用意志力在支撑着。
不行,不能现在!至少也得告一段落!姝芮在心里默默想着,紧抓着手中的资料。
「面板的材质我们改使用轻量化的蜂窝型矽胶作为内部的填充物,主要是为了⋯⋯」
话还没说完,姝芮的胸口突然猛一阵抽痛,肺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吸进去的空气顿时变的毫无作用,立马被自己急促的呼吸给排了出来。
姝芮难过的抓住自己的衣领,试着让自己的呼吸恢复正常。可不管怎麽试,氧气就好像完全没有进到体内,心脏也好像被无形的压力给掐着,还有越跳越快的趋势,像是一颗被踩着却不断灌气的皮球。
「宋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坐在前方的厂商技术人员起身走到姝芮面前,好心的询问着。
现在的姝芮已经被压的有些说不出话,只能一手撑在会议桌上,一手踹着自己的衣领,头也抬不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技术人员见姝芮的脸色开始发白,嘴唇毫无血色,撑在桌上的手也开始颤抖,便立刻转头向办公室的人喊道:「去叫救护车!」
眼前的视线越发模糊,像是有一面罩子缓缓向自己盖了过来。直到眼前变成一片雪白,姝芮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像是睡了好久好久,久到自己都以为永远都不会醒来,沈重的眼皮才像是被解开了锁,缓缓张开。
「⋯⋯咖啡因,大量的咖啡因导致心悸,引发先天性的心脏病。」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伴随着身旁仪器的令人气馁的哔哔声,从病房外传来。姝芮没有力气起身查看是谁,只能静静躺在床上听着。
「三尖瓣闭锁?」另一个声音问道,听来很熟悉。
「不是,是先天性主动脉狭窄,在法国已经照过CT了。」儒雅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变的更凝重,「她已经二十八岁了,你应该知道这个病⋯⋯」
「嗯,我知道,我会跟她谈谈的。谢了小天。」
对方没有回应,两个脚步声便走向不同的方向,一个离病房越来越远,一个则是连自己越来越近,直到熟悉的身影站定在病床前,姝芮才认出是谁。
「凌洵昊?」她从氧气罩里飘出这个名字,眼神还有些无法对焦。
凌洵昊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伸出右手温柔的把遮在姝芮眼前的浏海拨开,「好点了吗?」
姝芮眨了眨眼,试着看清眼前的事物,「你怎麽⋯⋯在这里?」
她知道自己在医院,只是这人和地好像⋯⋯不是法国。
「是你回来台湾了,坐医疗专机回来的。」凌洵昊不舍的皱着眉头,指节轻轻的贴在她脸颊,「不是叫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了吗?」
她又再试了一次,这次视线终於才比较清晰了些。等看清楚凌洵昊那副满面愁容的模样,姝芮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你笑什麽?」他挑起单边眉,和依旧皱起的眉头合在一块,看起来有种生气的感觉。
姝芮吃力地抬起右手,将他的扭成一团的眉心揉开,「只是突然觉得⋯⋯好想你⋯⋯」
虽然知道她目前并无大碍,可看着她惨白的脸蛋和仪器上的数据,凌洵昊心里还真有些害怕。
现在的她,虚弱的好像随时都会离开。
凌洵昊将她冰冷的手移到自己的脸颊上,左手覆上,轻柔的搓了搓,希望能将一些热度传到她手里。
「我也是。」感觉到她的手有回温了一些,凌洵昊便轻轻的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可她脸颊上的手依旧贴着,「再睡一下吧,我在这里陪你。」
姝芮微微的点头,双眼缓缓阖上,又再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