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杨源皓推开门，看到自家母亲坐在客厅，他略显意外，「妈，你今天这麽这麽早回来？」
杨源皓的妈妈是跨国企业的CEO，时常飞国外不说，在国内的时候，每天也都是忙到半夜才回家，早上六、七点又出门，一天最多只睡四个小时，案子做不完时甚至一整晚都没睡。所以现在才接近七点，她却出现在家里这件事，让杨源皓颇为意外。
「怎麽？妈妈回来你不高兴啊？」语气略带讽刺。
他们的关系不算太好，他也没有念头挽回。
小时候他们全家住在台中，妈妈特别宠他，到哪都会带着他，但自从他父亲去世之後，他们抛下姐姐搬到台北，他跟妈妈的关系也降到冰点。
一方面是因为他长大了，必须开始上学，所以不能再跟着妈妈东跑西跑，另一方面是他心中有疙瘩。
他从小就很黏姐姐，因为他姐姐又成熟又懂事，他所有的难题到了姐姐那边，都能顺利迎刃而解。小时候的他，认为姐姐无所不能。
然而那年夏天，却颠覆了他所有的想像。
自此，他跟母亲之间一直存在着若有似无的隔阂，而他对母亲的不谅解，也致使他无意打破现在的僵局。
「没有，我先回房了。」
杨源皓抓着书包往楼上走，却因母亲突如其来的关心而停下了脚步，「怎麽这麽晚回来？」
妈妈很少主动跟他说话，顶多关注他的课业表现。对他而言，她从不在乎自己的儿子究竟过得怎麽样，她对杨源皓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和杨舒晴联络。
他的母亲看似把全部的心力都投着在事业之上，但杨源皓看得很清楚，她其实什麽都可以不在乎。在父亲去世以後，她就什麽都不要了，所以她才能弃姐姐於不顾。
但杨源皓不一样，对他而言，姐姐是不可抹灭的存在。
「补习。」
只有在母亲面前，平常健谈的杨源皓才会变得惜字如金。
「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母亲微微皱眉。
杨源皓冷笑，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没有。」
「那就好。」
杨源皓转身上楼，不想面对她略带关心的眼神里潜藏着的试探，却也因此没看见母亲冷漠表面背後的黯然神伤。
他始终不明白，他和母亲究竟为何会走到这里，明明年幼时的他们，是那麽那麽的亲近。
景物没有依旧，而人事也早已面目全非。
他们回不去最初的模样。
他也回不去，最初的地方。
／
隔天是周日，杨源皓早上七点起床下楼时，竟发现自家母亲坐在餐桌前，微笑看着他。
自他有印象以来，母亲其实不常笑，即使小时候宠他，也鲜少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而微笑，则是商场上她一贯的表情。
「早啊，一起吃早餐吧。」
母亲的笑容深不可测，让杨源皓一时摸不着头绪。他是该高兴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一点点解冻的迹象，还是思考她主动示好背後的意义？
面对母亲，他竟然得用这麽多心思。
他没有答话，却是依言在她对面坐下，乖巧的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违抗过任何一个母亲下达的命令，除了放弃寻找姐姐这件事。
「妈，你今天不用上班吗？」他开口问道。
对面的母亲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今天我休假。」
「嗯。」
「你最近……在学校好吗？」她的语气透露出一点歉意和关心，微微透出的温度让杨源皓不由地一颤。
妈妈从没有用这麽卑微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满好的。」并不是不想多说，而是这些年来的疏离让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小皓，」她放下筷子，直视他的双眼，「你恨妈妈吗？」
「为什麽这麽问？」
「因为妈妈长年都在工作，没有多关心你。」
他嘴角微勾，「你真正需要关心的人，却是十几年来都不曾连络。」吐出的话语看似牛头不对马嘴，但他所暗指的对象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小皓，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他打断她，微哑的嗓音透露出他此刻的压抑，「我只知道她一个人。」
他跟家人虽然关系不好，但他至少还有人陪在身边，不用一个人面对偌大的房子，而她却什麽都没有。
她跟他对话的字字句句都刻意让他觉得她过得很好，可她的过於张扬，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她不快乐，明明不在她身边，他却能这麽笃定。
他无法想像他们离开的这些年，她是如何一个人撑下来的。
姐姐总是比他想像的坚强，坚强地令人心疼。
「说实话，你今天会选择休假，是有原因的吧？」他站起身来，隔绝了两人之间过於破碎的情感。
「小皓，我……」
「他要回来了吧？」他的语气透出不难察觉的冷漠。
隔着冷意的对话，将他们母子的关系变得更无可挽回，她慌了，「你听我解释.....」然而却都无济於事。
杨源皓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头也不回的离开家门。
他要回来了，那个不像爸爸的……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