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他毫无诧异之情，如机器人般重复了一次我说的话。
「是在夸你长得很好看的意思。」我将手交摆於背，「别误会了。」
刘予凡没有接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家伙还真冷静，若换成其他人，可能已经被吓跑了吧。
我从右胸口的口袋中取出一本手掌大小的单字卡本，於他眼前挥了挥，「你不擅长将课本的内容整理成笔记吧？」
他怔了半晌，微微颔首，没有否认，「你是怎麽知道的？」
「观察呀，每次经过你的教室，都看到你抱着一本书狂读，嘴巴喃喃自语，像是在死背一样，却从来没看你动笔整理过。」
闻言，刘予凡拧起眉头，嗓音略显乾哑：「你偷偷观察我？」
「对，而且好一阵子了。」我坦然告诉他，也没什麽好隐瞒的，我将单字卡本递给他，「你想不想要我的笔记？」
他伸手接过，翻了翻，眼底显现出惊讶与佩服，彷佛赞叹我能够将单纯的英文单字，整理得更加清晰易记。
「很厉害吧？」我露出自豪的笑容，「我聪明归聪明，但段考总分能赢你那麽多，或许是它们的功劳喔。」
「以高价卖出还会被抢购吧⋯⋯」刘予凡藏不住钦佩之意，嗫嚅：「明明只是英文单字⋯⋯」
「怎麽可能会卖呢？我的东西可不是纸币能衡量的。」我歪头，探进他如夜空般美丽的瞳孔深处，再次开口：「想要吗？」
刘予凡敛眸，薄唇紧闭，但我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麽。
「我还有其他科的，有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拿。」我勾起唇角，将单字本从他手中抽出，「但，是有条件的。」
「条件？」他不解。
「是的，条件！」一阵风吹散我及腰的黑长直发，制服裙摆亦随风摇曳，我伸出手，掌心张着，等待另一只手放上来似的，「来交换条件吧。」
啪嗒，一只墨色翅膀的蝴蝶落入了蜘蛛网中，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牠并未挣扎求生，反之十分享受淌洋於这黏腻的死刑预备区。
我呼唤刘予凡来看这只蝴蝶的怪异行径，他只是静静观察着，没有出声。
「不觉得牠很奇怪吗？明明都准备要被吃掉了，还无动於衷。」
「一点也不奇怪。」刘予凡语调温和，却毫无起伏：「我反而觉得牠很懂事，知道物竞天择，愿意接受自己的宿命。」
「说的也是呢。」我点头以示赞同，小心翼翼的将蝴蝶从蜘蛛网上拨开，想让牠重返花园，毕竟被蜘蛛吃掉实在太便宜牠了，被顽皮的学生们凌虐致死，会使牠更痛苦吧？
拥有墨翅的蝴蝶拍动着翅膀，没有飞往蔚蓝的天，而是往刘予凡身上绕了一圈，又停於原来的蜘蛛网上，不肯离去。
「真坚持，放牠一条生路还不走。」我撅起嘴巴，低声咕哝着，同时嘲笑蝴蝶的愚昧，「那麽想死啊？」
「说不定牠不想死。」刘予凡神思恍惚，音量细微到我差点听不见：「或许这张蜘蛛网有什麽特别的魅力，让这只蝴蝶紧缠不放，就算有危险，牠也愿意牺牲生命去成全。」
看着他认真思考的面孔，我不禁莞尔。
「凡，我问你。」我勾起他的手臂，询问他一个将近一年前尚未破解的问题，「我当初，真的有跑去和你要电话？」
「怎麽突然问这个？」刘予凡反问。这件事从我们破冰那天开始，便没再启口讨论过了。
「没什麽，只是方才回想起，除了比赛讨论外，我们首次讲话的那一天。」我悄悄闭眼，那飘着暖风的午後，简直是我人生另一篇章的开启，由刘予凡当男主角的新章节，「电话是契机吧？」
「不重要了。」他微微一笑，随手摘起一朵花，放於我耳上，「至少这件事造就了我们的熟识，不管是否误会，都不重要了。」
在这活生生的人性地狱中，我们扮演着对彼此而言最为重要的天使。
不管天崩地裂，只要你我都在，便已足够。我彷佛能听见刘予凡这麽说。
「如果我跟你说，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会相信吗？」我缓缓动了唇，勾着他的手的力道又加重。
闻言，刘予凡猛地颤了一下，眼底情绪复杂难辨。
「⋯⋯就算是假的。」他沉着声，话语如胶於喉间的扑腾：「我也一直都相信着啊。」
这时，我们都没有发觉，那只落入网中的墨翅蝴蝶，正被蜘蛛用极为残忍的方式，撕咬、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