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守得云开，不见月明
退……社？
「不、」身体比理智更快做出反应，清水回神，就见社办里十多双眼睛都装着复杂的情绪望着自己，任是诸多不舍，她仍是从绝大多数人眼里瞧见屈从与回避，惨澹一笑：「理由呢？」
「都大会决赛，你跟山吹的选手过从甚密；关东大赛跟冰帝，你罔顾规定擅闯球场，未尽球队经理职责擅离岗位；还曾因为个人健康因素缺席一周的社团练习。基於上诉理由，我认为清水秋尘不再适任网球部经理一职，所以我决定，将你劝退。」
清水脸色惨白，定定望着手塚没有丝毫起伏的脸庞。
没想到，他会拿这三件事来做为逼退自己的理由。
『如果他们要我离开你，那我就离开他们……』
她对亚久津说过的话彷佛一语成谶，他们终究不会认同她的选择，她终究必须离开他们──
「部长……！」
就在一片死寂之中，桃城忍不住开口：「她解释过的！」
起初清水对亚久津的态度大家不是没有疑虑，可听她澄清後也都选择相信；更何况对冰帝的那场比赛，她之所以失控也都是因为手塚伤势的缘故，如今却亲耳听见他以此为由来逼退清水，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这样不行，他没办法接受！
「再怎麽说，清水她都是为了你啊！」
桃城突然提高音量。
他觉得自己如果不站出来说些什麽，日後不仅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待在网球部，更不知有何颜面面对清水……改变手塚心意的可能或许微乎其微，但总不能什麽都不做。
他说过要保护她的！
众人面面相觑，尽管不敢像桃城一样直面手塚，却都不得不对他的激动升起同感。
清水对网球部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从一开始只关注在手塚身上，到後来所有队员都照料得无微不至，即使不熟练，她也尽力做到最好。
纵然跟亚久津仁与迹部景吾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点，难免惹人疑窦，但也不足以抹煞她的功劳……
怎麽可以说劝退就劝退？！
「部、你们……」
不二却在此时拉住又要说些什麽的桃城，就连海堂也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然而人的情绪一旦达到鼎沸，旁人的拦阻只会更激起其血性。
於是桃城武倏地暴起。
「我不相信你们都能接受这种结果！」
桃城连起初在手塚面前惯性会升起的畏怯也抛下了，後者的作法完全不符合他心里的那把尺，曾经他有多崇拜眼前的人，如今他心里就只有比那更多的不服气：「这段时间清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部长你说的那些理由，我认为都没有严重到要她退部的地步──」
「阿桃、」大石拉住越说越激动的桃城，「别再说了。」
「大石学长，难道你也同意清水退部──」
「清水跟我之间的关系，已经给部里带来太多不便。」
激昂的发言被打断，清冷的频率蓦地压过所有。
众人的注意力因为手塚的一句话再度聚焦到他身上，就连桃城一时间也下意识敛了口，海堂趁势拉住他另一边的手臂。
手塚在桃城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又开口：「并且，她要转学回关西了。」他说着，目光直到此时，才落到始终没有言语的清水身上：「是外公的意思。」
「……」
四周静成一片。
连桃城也无法在手塚把最终理由告知的此时此刻，再坚决持反对意见。
如果是家庭因素，外人又有什麽立场插嘴与指摘些什麽呢？
家人，或许是这世界上唯一牢不可破的关系，尽管这段关系里可能是左冲右突四分五裂的，旁人也永远没有资格置喙。
「喔？难怪……我还在想，秋後算帐，不是你的作风。」清水突然开口，似笑非笑的，让人看了怪难受的。
明知此举可能招致部分人的反弹，像是桃城，甚至要冒着队内离心的风险，他却还是这麽做了，原来是事已成定局。在她临走前，还不忘总结此期间的不尽职让她检讨反省，这可真是手塚国光……
清水感觉自己的指尖陷进掌心，很痛，却让人清醒。
爷爷向来疼她，可像此次都还没徵求过她的意愿就直接下达命令的情形，通常就代表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一般发生在与她切身相关、并可能造成负面影响的特殊时期，清水家的大家长，也就是她的爷爷，才会难得专制一回。
「所以，你对他老人家说了哪件事？」是她一度发病，还是跟迹部家的公子来往，又或者，是亚久津？
「外公已经为你安排了去处，是舅舅的母校，环境清幽，对你的身体及静养有益，升学率也是很好的。」
他居然回避了，清水垂下眼，彷佛有些什麽顺着折在她发上的光线落到地上。
手塚顿了下，又继续往下说。
「就这样，你明天，不用再来社团了。」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到，清水抬眼，跟着目光一起上扬的神情，是让人不安的平静……
「如你所愿。」
四天宝寺。
很快，清水收到自己即将前往的学校资讯，在翌日清早的鞋柜里。
跟父母之间的共同回忆筑基在日不落，日常当中清水夫妇二人也多半提及他们相恋的大学时光，因此清水秋尘对於双亲没有在此之前的了解。
清水俊介毕业的中学，她或许有些好奇，但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好感倒是没有几分。
思及此，她放下手上才露出封面页的纸张，没有继续往下看。
「你真的要去吗，就这样，没有商量的余地？」桃城泄愤般咀嚼着面包，一边回想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你爷爷是不是很凶？怎麽部长一说，你就认命？」
海堂在一旁瞪了他一眼。有这麽说人长辈的麽？
「不，爷爷对我很好。」清水喃喃，可这因为如此，她更不能违逆他老人家。
她的父母很忙碌，除去在英国的那几年，他们忙得几乎腾不出时间跟她相处。回到日本後，是爷爷手把手教养她长大，从语言到为人处事，从才艺到举止行仪……
她的爷爷是极其睿智之人，自有一套行事准则。尽管此次清水老爷子表现出看似霸道的掌控，清水也相信他老人家这麽做必然有缘由。
清水秋尘深爱着清水夫妇，是与生俱来的孺慕之情，可论及景仰与先後，她却更为敬重清水老爷子。
「我可以违逆我的父母，但我不能不听爷爷的话。」清水说着，叹了口气，轻轻抽出文件夹里头的资料，读了起来。
所以这个夏天，离别在所难免。
清水要转学了，手塚也即将远赴德国……
沉默中，桃城跟海堂错杂地对视了一眼。
那天，清水罕见地在跟亚久津的放学後相处里显得心不在焉。
她窝在床沿的软垫跟亚久津看着电视的赛车转播，眼神却不聚焦在萤幕上。
直到转播结束，身旁的人起身去抓遥控器，清水才猛地拉住他。
「亚久津，我有话跟你说。」
早就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亚久津仁看了清水一眼，还是去拿了遥控器，关了电视，然後才坐回她身边。
「说吧，你从刚刚就心神不宁的──」
「亚久津。」
清水蓦地埋进他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像是用尽全力。
亚久津低头，女孩奶白色的颊面贴着自己的暗色上衣，显得格外柔弱，他不由放轻了力道，抚上她的发：「怎麽了，谁惹我的丫头不开心了，嗯？」
他低下姿态的温柔，让清水更收紧了手臂。
「很多事，好多人，除了你以外。」
听她这样说，亚久津笑了一声，「我有这麽好？」
「有。」埋在自己胸前的头颅冒出飞快的闷答，「你的好，我知道。」
她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可以的话，她一点也不想跟这世界分享亚久津，然而要说服这个世界容许他们在一起，她又必须让所有人知道，亚久津仁是很好很好的，多矛盾呀。
想到这里，清水就满心挫败与无奈。
她将自己往上挪一挪，小脑袋歪进亚久津颈窝，後者配合着调整姿势，被她的发丝挠得有些痒意，忍不住探手去捋，一边就她刚刚的发言回应道：「好什麽好啊？在很多人眼里，我缺点一堆，配不上你。也就你不知抽什麽风了非要赖上我──」
「哪有什麽配不上的，」清水不开心地打住他：「我从不觉得自己特别好，也不觉得你特别不好。无论是谁，就算有缺点，改了不就得了？你别听其他人怎麽说，听我的……」
「我的世界特别小，容不下太多人，很难进来，也很难出去。但凡进来了的人想要离开，都像是要把我的灵魂撕扯开一个缺口，即使我不挽留，即使我放任他们走，那也是很疼很疼的……但亚久津，唯独你，别这麽对我，好吗？」
别让她的义无反顾变得可笑，好吗？
清水抓着亚久津仁的手，隐约颤抖。眼里不知何时蓄了泪，泫然欲坠的。
亚久津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蛋，很难忽略骤然震荡起来的胸腔。
他们之间，在很多人眼里就只是一场千金大小姐好奇贪鲜，於是恋上街头小混混的荒唐戏码；就连他自己也确实浮现过这样的念头，会不会，这只是一场，清水秋尘一时兴起的游戏？等她厌倦了这一切，便什麽都不作数──
然而清水却用自己的态度跟行动，一次次告诉他，她有多认真。
「欸……我真的没有那麽好。」用低得让清水也没能察觉得频率喃喃，指尖滑过女孩荏弱白皙的脸颊，亚久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得彷佛就在耳边震动。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清水说得那麽好，可这个女孩，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遇见最美好的经历。
「丫头。」亚久津抚过她精致的眉眼，希望时间能过得再慢、再慢一点。
清水抬头看他的脸，大理石般的白皙，五官立体，眼眸狭长锐利，此刻却盛着化不开的温柔。
再想到准备跟他坦白的事情，她就感到窒息般的挣扎……
然而，事已至此。
「亚久津，我要转学了。」话落，目光跟着语气一起下滑。
「……」
迎来预期中的沉默，却迟迟等不到他的声音，清水忍不住去看亚久津的表情，没有惊讶或愤怒，只是了然的凝望，这让她心里一沉。
「你早就知道了？」
--TBC
啥都不说了
写多少看多少吧(赖皮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