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Loveisjustnotafairytale.
不论出於什麽原因，她所拒绝的某部分亲近，确实是不近人情的。
然而还不待自己细想，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不二周身骤降的温度甚至还来不及回升，置身其中的清水不由打了个哆嗦。
「那个……」她又缩了缩肩头，感觉冷风刷过自己裸露在空气中的伤口。
下一秒，环抱的力道随即松了开来。
「还能走吗？」
头上传来男孩关切的询问，带着他特有的温润，至於刚刚的亲昵他自己不提，她也乐得当作什麽都没发生；不过对於不二周助没多久就主动将自己挪移到前臂开外的体贴，清水还是觉得挺感激的。
「可……以。」才怪。
她是很想理所应当给予肯定的答覆，但那种没有停顿就不会发现，却因为短暂的止步让原本还不是那麽明显，此刻却顿时清晰起来的疼痛，让她对不二周助才悄然生起的好感立马又消失无踪。
痛死人了，她得很用力咬住才能勉强把呻吟吞下肚。
人类文明发展果然还是不够普及啊，以暴制人什麽的最不可取了，她自嘲地想。
「也许伤到骨头了。」不二说着就要低下身，清水却拉住他的衣袖阻止他，不让多余的尴尬发生。
「只是扭伤，我自己检查了一下，骨头没有易位。」
看着她揪住自己的那一小角，不二突然加深了微笑：「你懂这些？」
闻言，她瞅了他一眼，「从小跟在表哥身边学网球，运动难免有些碰撞，我就索性研究了一点。」
「原来是这样。」过了一会儿不二才淡淡应了句，唇角上扬的弧度没有变化，语气也很正常，清水却旋开本来面对着他表情方向的脸，迳自说：「我要先去换衣服。」
「嗯。」耳边落下一句又更短的回应，她说不清心里应该是怎麽样的心情，不愿往可能的发展细想，扶着墙右脚一跳一跳地就想离开──
下一秒却整个人突然悬空，她吓得惊呼出声。
「……呃、啊！」
「你、你──」
「这样快一些。」
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不是好‧不‧好！瞪着不二周助脸上的微笑清水秋尘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大概猜得出那空白的几秒间他在不高兴什麽，但不带这样挟怨报复的。
属於少年的微热经由肌肤的直接贴触传递过来，却烫出她一身冷汗，直觉环顾空无一人的四周唯恐刚好有人经过，直到确定四下空荡，回过头来，唇角跟几秒前无二却明显多了些什麽的弧度撞进眼里，清水顿时觉得他脸上那该死得好看的笑容欠扁万分。
就算不犯法也没有人把得寸进尺用得这麽理所当然的，她觉得自己有义务矫正这些渐渐开始产生偏差的互动。
「我可以自己过去，请……放我下来！」
少年唇边的笑纹突然多了些不寻常的抖动，她若有所觉抬眼朝上看去的时候，耳边同时响起他忍俊不住的声音：「已经到了。」
「……」
写着『女子更衣室』的吊牌就在自己正上方。
她忘了本来就只差一个转角的距离而已。
气呼呼地挣扎下地，清水一拐一拐走进更衣室，将门甩上。
门外传来少年清朗的笑声。她终於没忍住又踢了门板一脚。
「咯咯，呵呵呵呵……」
外头传来越发肆意的频率，她决定回头紮一只名为不二周助的小人！
门外，挟带学子琅琅读书声的风捎来一阵惬意的凉爽。
廊道上的少年兀自伫立，唇角的弧度彷佛比整个夏日景致都更加和悦。
他开始慢慢掌握到怎麽让她露出真实自我的相处方式，渐渐地，偶尔在自己面前显露出她甚少示於人前的无论笑语或嗔斥。
而这让人觉得有点开心。
收起了笑声却仍抿着嘴莞尔，不二把玩着随手揪来的树叶，直到更衣室的门把再次转动。
「你怎麽还在这？」出现在门板之後的女孩表情谈不上愉快，不二周助默默退了一步，果不其然看见她不轻易卸除的防备露出空档。
「你还得去医务室一趟。」他伸手过去。
清水一个後退又将自己藏回门板掩蔽的范围里，面露警戒。
「别，我自己走。」看他的手势本来是想故技重施的，好险她反应得快。
偷袭失败，不二笑笑也没将她的抗拒往心里去，朝她的脚踝看了一眼，见她自己已经做了应急的固定措施，也就不再坚持；尽管如此，看着她横在身前小手他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两声。
……不二周助就是个大腹黑！！
经此一役，清水秋尘无法不做如是想。
然後，来到医务室的不二发现某人真实的自我是无论怎样都不乖乖听话的意思。
「这件事，不能够先别告诉表哥吗？」
「不行。」虽然说这样不乖的她真的很可爱。
为什麽是你做决定？清水用眼神表达隐晦的不满，不二朝她递去一个不信你自己问问看的眼神。
而不待她真的问出些什麽，替她处理完最後一道伤口的校医榎本明矢就直接延续不二的立场给了她否定的答案：「恐怕不行呢，清水同学。」
「可是……」他的回答显然让清水有些苦恼，但还不等她申辩，榎本就紧接着给出理由。
「於公嘛，那些人的行为已经涉及校园安全防制的范畴，论理我是应该马上回报的，目前只是处於了解详情的阶段而暂时搁置这些必要动作；於私呢，单就你这身细皮嫩肉的被这样对待，我也咽不下这口气唷。」
「……」听着眼前足以帅倒东京铁塔的男子的後半段言论，不二周助不动声色地将清水护到身後去。
嗯，整个青学都知道，美男校医榎本对人体肌肤的洁癖，能达到他要求的高标准的不多，清水秋尘正是其中一个。
而身为被如此青睐的当事人，秋尘没有反抗地乖乖躲在不二的庇护之下，显然对於有怪怪嗜好的校医先生也是颇为忌惮；虽说身前的人对自己的心思恐怕也没有端正到哪去，但总比有恋肤癖的美男医师来得正常多了。
「反正呢、」见他们一个两个都如临大敌反应过度的模样，榎本明矢耸了耸肩觉得失笑，真是一群幽默感低落的孩子。他正要接下去说些什麽，说时迟那时快，医务室拉门就被唰地扯开──
「秋尘……！」
得，这下人可都到齐了。他坏笑将清水瞬间僵住的表情收进眼里，不忘在病历板上刷刷地签下诊断证明跟两张假条：「索性都别纠结那些问题了，该知道这件事的一个没少我都叫来了。」
榎本的话锋直指自己，秋尘纵然想逃避也不得不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慢吞吞地抬眼迎向来人的注视：「表哥……」
门边手塚国光居前，其後尾随而来的二年七班导师森田正人则过了好几秒才气喘吁吁地出现：「呼……手、手塚同学，不不不、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的……」
奔跑？
大夥儿的眼神同时瞄了眼大气都不喘一个的某人，再默默转回缺氧模样的森田身上，有志一同的都不予置评。
「你怎麽样，伤到哪里？」无暇他顾，手塚国光走上前取代了不二周助原本站立的位置，说着迳自弯身撩起清水颊边的发丝，小脸上的红印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索性被完全无视掉的森田表示很受伤。
清水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安抚蹲到角落画圈圈的级任老师，暗忖着也许可以轻描淡写带过，别在刚开学的时期再陡生事端，就连忙摇着头佯装很有元气地微笑：「我没事，都只是小伤。」
她这样可不算说谎。至少真的已经过了有事的阶段。
换上制服後绝大部分的伤口都被布料所遮掩，脚踝处的扭伤也包裹在鞋袜里头，不仔细看便难以察觉。不得不说榎本医师虽然取向有些特别，但医术还是非常值得肯定，只要施力得当，她已经可以自行走动……前提是向乌龟的速度看齐。
但平时就不是以元气活力为特徵的人，却故作此番姿态反而说明了更多东西，让众人明白事情恐怕比较符合另一种可能。
没道理不了解清水的手塚国光，抿紧的唇线多了些肃然。
「脸、脚，还有手臂上的擦伤，这叫没事？」她遮得住不代表他发现不了。
「……哥，你什麽时候学会通灵这个技能的？」但显然有人对於他了解自己的程度没有那麽深刻的认知。
「这一点也不有趣。」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基本上也从没有过)，手塚扶住病床床架的手掌肉眼可见地收紧。
而清水终於知觉到气氛似乎朝着自己期望的反方向走，在他的瞪视下声音缩得只剩下嗫嚅：「……我只是，不想你被这种不愉快的事情给影响……」
「你觉得我现在有不被影响？」
「嗯……貌似没有。」
他保持半弯下身的姿势，看着她半晌没有言语。
「对不起，我以後不会了……」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自己，果断认错在已经开始放送强烈冷气的冰山面前是唯一且最好的选择。
但他依旧只是看着自己，一言不发，神色里流动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无论她怎麽做，他都只是用一种让她很难受的眼神凝望着而不作任何回应，清水终於开始觉得情急，一阵酸意在眼眶发酵，始终压抑着独自消化的委屈此刻突然怎麽也按捺不下。
没有人愿意被针对、被讨厌，她之所以什麽都不说，是不愿增加其他人的负担……
也许她思虑得不够周全，这样自以为是的作法最终还是连累了一些人，但她真的不是故意要造成别人的困扰。
她知道错了，真的。
「表哥……」
她只希望，至少他是懂她的。
清水含泪咬着略失血色的唇瓣，怯生生地伸手捏住手塚的衣角，她总是这麽做，当她感觉无助的时候……
只有当对象是手塚国光的时候。
依稀过了很久很久，头顶才罩上熟悉的暖意。
悬挂不住的泪水跟着女孩抬眼的动作往下滑落，迎视自己的是那双融成一片茶色海洋的眼眸，秋尘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默默替她揩去那成串的晶莹，手塚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用尽全力、却极尽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细细的低泣在那方少女埋首依靠的怀抱里回荡了许久都不曾止息。
男孩掩下眸底隐约的挣扎，最终却仍是收紧了手臂。
流窜在两人之间的不再是拉扯的紧绷，而是不留丝毫隔隙的亲昵。
彷佛自初夏延续至今的冷战只是一场梦境，再也不复存在。
『Loveisjustnotafairytale.』
(爱情可不只是童话故事。)
如此美好，却刺眼的画面。
冷眼看着回到原点的一切，不二周助无声呢喃，悄然退出了已然只容得下那对兄妹的空间。
--TBC
我发誓二哥真的不是坏人
真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