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san！这里！」
周末过後，我约了Calix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吃午餐。
「不好意思，刚才开会晚了。」
他把餐牌递给我，「没关系，是我不好意思才对，要你用午饭时间跟我见面。」
「颜小姐好像很急着要谈好这件事，我也没关系的。」我看了一眼，就随便点了一款商业午餐。
如果要把一切都说清楚，单靠我自己，似乎有点困难。所以我思前想後决定和颜青青的剧团合作，把故事写成舞台剧。只要伍其利看到，自然会明白，甚至不需我多说。到时候，他和我也能藉此结束。
「今天青青要排练，就不能过来，但之後实际的工作，会交给她来负责。」Calix拿出文件夹，递给我，「这是合约的初稿，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我回去会慢慢看的。」我把合约收好，「这部戏预计甚麽时候公演？」
「一般从筹备到排练需要大概半年的时间，但青青希望能赶在婚礼之前完成。」Calix解释，「因为他们之後会去欧洲度蜜月，要离开好几个月了。」
「但现在我的小说还没有完成，能制作剧本吗？」我也就是偶尔写写，拖延了很久。
「你能提供小说的完整版本当然最好，但若不能，我们可以跟编剧沟通，依照你的意思写结局。」
我沉思。
「但这个故事，我还没想到要如何完结。」
应该是说，这个故事在现实中还没完结。
「还有时间，这几个星期你就想想吧，我们下次跟编剧正式见面的时候可以再谈。」
「我会努力的。」我想了想，「那个，Calix，其实对於这部剧，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所有故事情节，都请原封不动地呈现出来，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要是有一点不一样，这份回忆就毁了。
「这是当然的，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写的每一个文字。」
「这就好了。」我微笑。
这时刚好上菜了，我们就同时开动。
我正要把义大利面放进嘴里的时候，口袋里的电话却不听话地响了。
我放下叉子，抽出电话一看，居然是伍其利那个不懂事的家伙。
「喂，甚麽事？」
「Susan，你能过来一下吗？这边有事需要你帮忙。」他的语气，从来没有如此着急。
「甚麽事？」我看了一眼Calix，尽量不让他看出我有异样。
「你先来再说吧，快点，我把地址传给你。」他不等我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喂？喂？」
Calix还是问了，「发生甚麽事了？」
我收起电话，语带轻松地说，「没甚麽，公司那边有事要我处理，我可能要先走了，不好意思。」
「但你饭也没吃呢，吃完再走吧。公司不会这麽不人道吧？」
我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无论如何，先过去再说吧。
叮！
讯息传来了，肯定是伍其利。
「不了，事情有点急，我还是过去。这顿饭我请吧。」我拿起单子，也不等Calix拒绝就站了起来。
我结了帐，就急匆匆走出咖啡厅。
「Susan！Susan！」Calix从後追出来，叫住了我。
「怎麽？我落下甚麽了吗？」
他摇摇头，把一个胶袋递给我，「总不能浪费食物吧？一会儿有时间吃吧。」
「谢谢，今天真的不好意思。」
「没关系，工作就是这样吧。」Calix也笑笑，「去哪里，我载你过去吧。」
我摇头，「不用了，免得妨碍你工作，我自己坐车过去就好。」
「你就别拒绝了，这样我会尴尬的。」Calix的友善，若不接受，反倒显得我小气吧。
只要不让他知道我是去找伍其利，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那好吧，谢谢你。」
伍其利发给我的地址，是在一座工厂大厦里的咖啡厅，我下车後几乎是用奔跑的模式，连跟Calix说声谢谢道别也忘记了。等不及升降机，我跑上楼梯，气喘吁吁地终於找到咖啡厅，却发现里面根本连装修都没弄好。
墙身已经涂上黑色油漆，用中文字句制成的霓虹灯也待接上电源，但刚搬运到的桌椅，却连包装也还没拆。
「阿莎！这边！」
伍其利坐在流理台前，手上缠着丝带，像是在弄甚麽手工艺。
他旁边坐了个女生，束着丸子头涂了唇蜜，一身可爱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伍其利会喜欢的类型。
「她就是你朋友吗？」她看见我，用非常不友善的眼神打量我。
「嗯，我好兄弟，洪允莎。」他倒是没发现女生的眼神，「她是素素，这里的老板。」
对比刚才电话里的语气，和他们悠闲的姿态，我就知道又被伍其利耍了，心里来气。
「叫我来干嘛？」我冷冷地说。
「当然有重要的事。」他一脸卖笑，拉我过去料理台，「素素要弄些手工艺挂在墙上，我一个大男人怎麽懂得弄？当然要找你了。」
我瞄了一眼，假装毫不在意，「我跟她又不熟，为甚麽要帮她？」
「其实都差不多整理好了，不要麻烦姐姐。」女生听见我的话，反而热情地回道，「姐姐不好意思，要你特意过来。」
我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没意料到伍其利会找个女生来帮忙，一脸我坏她好事的表情。
「甚麽姐姐，她跟我们同年啦！」伍其利失笑。
她故作惊讶，「是吗？我看姐姐打扮这麽成熟，以为她比我们至少大几年。」
间接说我显老，真是让人不爽。我咬着唇，一肚子气。
「哈哈哈！」伍其利一点也不会看眼色，自顾自大笑着。
素素得意地笑着，「姐姐别介意，有事忙的话先回去吧。」
要是为了面子就此回去，岂不是便宜了这个臭丫头？我才不可能给她机会。
我撑起一个比她虚伪十倍的笑容，「开甚麽玩笑？长途跋涉来了，就不会轻易回去。」
素素脸色一黑，「刚刚不是说我们不熟，不想帮的吗？」
「我的意思是，我跟这位先生不熟。」我指了指伍其利，亲切地笑说，「但可爱的小妹妹请我帮忙，就另作别论了。」
「真的不用了，我也打算回去，明天再继续收拾。」我当然知道，她一定宁愿让我们三个都走，都不会想让我留下挡在中间。
「是吗？」伍其利伸了个懒腰，「那好吧，我先回去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等等！」素素没料到他这麽快就要走，「要一起吃下午茶吗？」
伍其利打了个呵欠摇摇头，「不了，昨晚熬夜打电动好累，回去小睡一会儿今晚再战。」
我不屑地看着他，其实心里有点乐，「看你甚麽时候暴毙。」
「再累也要吃东西吧！」素素着急了，极力挽留伍其利，「我请客好吗？」
伍其利听到请客两个字眼神顿时亮了，「真的？那我当然奉陪！」
「你今天帮了我，一定要请啊。」素素暗自兴奋，眼神射向我，「不过我钱不够，可能没办法请姐姐了。」
我心中不忿，差点就能让伍其利也走了，偏偏免费的大餐当前，他这种人怎麽可能拒绝。
我客套地笑笑，「不要紧，我也是时候回公司了。」
虽然不想放她和伍其利单独相处，但始终要与现实妥协。刚才说留下来帮忙，也只是想激她一起走。
「不过下午茶时间人多，你能下去买回来吗？」伍其利揉揉眼睛，以示自己太疲倦不想走动。
「当然了！」素素甜笑着绕进流理台取钱包，「我很快回来，就不送姐姐了。」她小跑步着离开，还真是装可爱装到底。
确认素素走後，我瞪着伍其利，「你是不是找死？」
他一脸无辜，「甚麽？」
「你是觉得我不用上班吗？」我双手交叉质问他，「电话里说得那麽恐怖，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担心我？」伍其利捏了我的脸蛋一下，我一手扫开，「证明我的演技又进步了。」
我真是疯了。只顾着担心他有事，却忘记了他有多爱演戏。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再争论，「走了。」
他捉住我的手臂，「一起走吧。」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似的，马上松开他的手，别开脸，「放心，我今天没生气。」
比起我东奔西走辛苦，他没出甚麽事就够了。更何况，最近我在学习放下一些，不要太介怀，不要太用感情，那就不会伤神。
「那就好。」他继续往门外走，「不过我真的是打算走。」
我跟着他，「你不是要等素素回来吗？」
他没好气地看着我，「你以为我为甚麽要叫你来？就算是捉弄人我也知道分寸。」
不是捉弄我这我知道，他没这麽无聊。但他不说我倒没想过他怎麽想着叫我来当电灯泡了。
「我怎麽知道。」
我们走出咖啡厅，升降机刚下去还得等一会儿的样子。
「记得高三那年音乐比赛吗？」他突然转换话题。
我脸色一沉，「突然怎麽提起那件事。」
那是我的高中回忆最痛苦的一件事，现在只要听到那首歌，我都会觉得心里烦乱不已，那痛苦的感觉彷佛梦魇一样缠在我心上。
「有一次只有我跟Kathy去排舞，结果我把你也叫来了，然後你还把张乐乐也带来了。」他感概回忆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熟悉。
「所以说，还是乐乐吗？」我尽量维持平静的语气。
说到底，即使乐乐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他还是选择不了其他人。在他心里，乐乐的存在永远都是一道墙壁。
他没好气地翻白眼，「说甚麽张乐乐？重点不是她。」
「那你想说甚麽？」
「那时候我是不想跟Kathy单独排舞，才拉你去的。」他说，「今天也是。」
听到这我心里才放松下来，甚至有点心动。虽然不知道为甚麽找我当挡箭牌，但至少他第一个想起我。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升降机刚好到了，我边走进去边问。
伍其利皱纹，「拜托，她都甚麽年纪了，还在装可爱，我是出於礼貌才没说甚麽。」
还是嘴巴那麽臭，说实话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