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浩他黑色的发映着淡淡琥珀色的眼眸,彷若晶莹的玛瑙石,清澈而含着一种淡淡的冷傲,竟是一如既往,一点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苍白,微微透明,而又有一种冰冰凉的触感。
唇边总是带着一抹弧度,美丽妖冶中一种深深的宠溺,却在无形之中销声匿迹。
也许是时间所为。
但他所到之处,还如同当年一样,都萦绕着一缕清新的薄荷味道,令人就此沉沦。
他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贵族般的翩翩绅士风度,优雅得无可挑剔。
白色的衬衫袖扣和整洁乾净的英式细条纹衬衫,显示了他严谨的作风,恰到好处的显出他完美的身形。
他今天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打领带,只是颈间一条精美的纯银十字架,带出了一种神秘的气息。
只是她记得,他并不相信神。
这可是多麽可笑啊。
目光再细细打量着他,将近三十九岁的年纪,将一身的西服,穿出了成熟优雅的别致魅力,却一点都不显老。
腕上是精致的一款简约全钢腕表,显赫的家境,不俗的品味,淋漓尽显他如今的生活。
‘Hi,longtimenosee,howareyoudoing?(很久不见了,最近怎麽样了?)’他的嗓音有点沙哑,一口流利的英文,直接从他的口中蹦出。
大学之时,他到过英国留学的功底,也是没有烟消云散,那种英国口音,反而越品越有味道,就如同那陈年酿制的杯中酒。
他的口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他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他的气息,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只是,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只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只是,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此人已非彼人。
宛如映回过了神来,带着歉意地看了那年轻的员工一眼,并走向他所在的位置。
这才发现他所在的位置居然就是不偏不倚的,是当年他们常坐的那一张桌子。
她的神色一僵,有点不太自然。
他修长的指尖握住了椅背,绅士般的,拉开了椅子,示意她坐下。
宛如映略略收敛了一下神色,笑容灿烂,却也带着苦涩,也已一向流利的英语对答,冷笑着,揶揄道,\'Longtimenosee,wow,sincewhendoyouarrivetoplacesontime.(真的好久不见了,你什麽时候转性子了?居然会准时?)\'
他寡淡的薄唇,像是自嘲地勾了勾,‘SowhatIamlate?(那麽,如果我迟到了,你会怎麽办?)’
\'Getmyarseoutofhere,whatwouldyouexpectmetodo?Justsithereandwait?Sorrybutmytimeisprecious,andyou\'renotworthyofmyprecioustime.(立刻离开这里,你以为我会怎麽办?还在这里呆呆地等你吗?你,也不值得我为了你而浪费我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
当年一切的一切,宛如映一点都不想记起,却总是久久不散,如同余音绕梁三日。
那一天,是不是如果他准时赴约,他们两个之间也不会至於如今如此僵硬的地步?
眸子半眯着,隐藏着自己内心之中难过。
原来,习惯是如此的可怕。
曾经习惯了她的笑颜,就好似人习惯呼吸空气,鱼习惯在水里畅游一样。
还有的,是他习惯了喜欢她。
「澈影,你怎麽会这麽想?」他笑着道,却有了几分缴械投降的意味,原来平淡而目无表情的脸上开始有了与之不符的笑容,虽然牵强,但是却是单方面示意了他的好。
在惊鸿一瞥之间,宛如映看到了他脸上的笑意,她脸上的笑容开始有点挂不住,「凌先生,不好意思,我想你如果找的人是万澈影的话,恕我不奉陪。」她说着,就想要离席。
他握住了宛如映的手腕处,如同藤蔓枷锁般,扣住了她的心弦,「好的,如映,你喜欢怎麽说就怎麽说。」
他仍旧是贯彻着那一贯的好态度。
只见宛如映的目光暗淡了下去,眸子里闪烁着丝丝缕缕的不忍,的确,他从来没有这般的低声下气,即使以前亦然。
但是她又开始举棋不定。
他可能是真的喜欢自己,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喜欢别人。
其实,对她而言,最遗憾的是从来没有感受过,那种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就像是,他只是刚好需要,而她却只是刚好在而已。
见她不言不语,他好脾气地笑了,只得接话道,「你最近怎麽退出娱乐圈了?」
「凌浩先生,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我今天只谈公事。」宛如映近乎冷漠地抬起眸,眸里透着疏离感。
「好啊,听说如映你最近在找某人的下落,不知道你找到了没有?哎,如映说她不聊私事,那该怎麽办?」他说的风轻云淡,像是自言自语,却隐含着嘲笑之意。
宛如映却一下子把心悬了起来,神色绷紧,「凌老板,您什麽意思?」
他似乎对这个称呼陌生又熟悉,他愣了愣神,但很快又荡开笑容。
「没有什麽意思,只是好奇询问一下而已而已,再说了,我们今天可是来签约来着。」
他像是话没说完,低头抿了口蓝山咖啡,‘那些事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了。’
他换上了一张严肃的脸容,从文件夹里
那悉悉的纸页之声,像是鸣叫着他们之间最後的一线关系,只是公事上的关系。
宛如映看着他的动作,缓缓把文件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知道这本书写的是什麽吗?」她沉声问道。
他一如意料般,轻轻摇头。
「哈,那你凭什麽能够买断我这本书的版权?」她其实有一点真的不知道该拿什麽来面对眼前之人。
她告诉自己,生活其实很简单,讨厌的就远离,喜欢的就争取,得到的就珍稀,失去的就忘记。
但是,她现在连自己讨厌了谁、喜欢了谁,得到了谁、失去了谁,都傻傻的分不清。
那麽,她又该怎麽办?
她如今才知道了一个人能对她造成的最大伤害,并不是他不爱她了,而是他摧毁了她爱其他人的勇气。
她抬眸,看了看眼前的他,他修长的指尖,执着那茶匙,在搅动着那杯弥漫着香气的咖啡。
有人说过,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剂,原谅不了的,最後都原谅了,放不下的,最後还是会放下。
只是,会留下永恒的伤疤。
但是他给予她的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忘记的,也不是时间所能够冲淡的。
留下了伤疤并不可怕,只是那个伤疤在心中,在心中的最深处。
其实,她都明白,她都知道。
太敏感会心累,可是她就是那种什麽事情都会往坏处想的人。
毕竟提前失望过,总好过突然失望。
只是,於他,她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钱。」
果真如此。
「哈。」
「那麽你想我怎麽样?」
「凌浩,当年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刘娅舒,是你的选择,为了她,为了你的前途,你可以舍弃一切,那麽,你有想过我吗?」
茫茫人海之中,若能相遇,那便是缘。
但若是能相遇好几次,那麽,她大概会把它称作为孽缘,尤其是他。
「你好好对娅舒,她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硬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她不信,她再也不会相信这般如此荒谬的真言了。
「你也是什麽?也是真心的想要辜负她,是不是?」
「我和她决定离婚了。」
「对不起,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没有兴趣,也没有资格介入。」
「当年我是失约了,但是你能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失约,只是报纸上说你与刘富商千金刘娅舒私会了,那麽我是该相信你,还是广大的娱乐头条?」
他的唇抖了抖,欲言又止,也自知理亏。
「如果你有什麽不高兴,可以找人倾诉一下,不要放在心中。」
她其实又何尝不知道呢?
有时候,她也会特别渴望想找一个人聊天谈心,但是最後她总会发现,往往都谈不出个所以然来。
慢慢她也领悟到,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诉别人的,有些事情是根本不必告诉别人的,有些事情也根本没有办法用言语告诉别人的,有些事情是即使告诉了别人,别人也理解不了的。
所以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无人可诉说。
她嘲弄道,「难道我就该找你?」
「可以。」
宛如映假装没有听到他刚才所言的一字一句,只是避开了刚才的答案,问道,「你刚才说到一半的话呢?」
「你签了它。」凌浩说得乾脆,没有半点的废话。
她挣扎着,唇咬得发白,指尖在颤抖。
难道自己所写的心血真的要这样双手奉上吗?她舍不得。
她其实早已习惯了把一切的情绪在人前隐藏,只是不知道为何,在他面前,她怎麽也假装不起来,也许是太习惯了他的关心。
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够悉数被他捕捉得到。
眼眶里的泪水打转着,却拼命地忍着。
他看到了,他全都看到了,随即神色也大变,心中的一切自尊与骤然在顷刻之间崩塌。
她的泪水沾湿了纸张。
他看着眼前女孩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地落在了他的心上,拂去尘封在尘埃已久的心,引来了满室清香。
「高子诺那死小子跑了到学校里去。」宛如映出其不意地听到了眼前的他暗暗地咒骂了一声。
泪水在刹那之间止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有点诧异,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这般的重话。
浅浅地回味了他的话一遍,这才意识得到,他说的是高子诺!
她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前的凌浩一眼,想要深究什麽。
只是,她没有时间来深究了,身子直接离开了座椅,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