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谢意澜出院後，她很快地又重新投入工作中，实在是对得起她女强人的这个称号。
苏明夏在茶水间遇过她一回，只是点点头打了打招呼。
毕竟如果没有那件事，两人之间也只是同事关系。
谢意澜勾唇笑了笑，风情尽显，与那日病恹恹的样子完全无法联想。
她说：「有兴趣聊聊吗？」
苏明夏微愣了下，点了点头。
下班後，谢意澜约在了一家日式料理店。
她十分驾轻就熟点完餐，服务生送上一瓶清酒。
谢意澜开门见山：「我就是心情不好，想找人吐苦水，你也算帮过我，这顿饭算是谢礼了。」
苏明夏听了，反而心安理得，不再坐如针毡。
谢意澜倒了一小杯清酒，端起一饮而尽。
苏明夏突然想起她手术刚过，连忙道：「你不能喝酒吧！」
她又喝了一杯，「没关系的！」谢意澜笑了笑，自然地说：「我不是跟你说，我没有家人吗？」
苏明夏点了点头。
「其实是有的。」谢意澜垂着眼，平淡地说：「他们今天又来跟我拿钱了。」
「与其说是家人，不如说是提款机。」她又倒了一杯酒，举起想与她碰杯。
苏明夏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麽，只是同样的举起酒杯。
「他们为了自己虚荣心，为了自己的面子问题，经常大手大脚地花钱、请客，转头就是跟我要钱。」谢意澜边喝边说着。
服务生上菜後，谢意澜已经灌完了一瓶，又再叫了一瓶酒来。
她像是找到垃圾桶一样，把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心酸统统往苏明夏身上倒。
而苏明夏也很尽责的扮演好这个角色。
谢意澜一杯接着一杯，酒喝多了，一些掏心话也就出来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你知道我为什麽要告诉你这些吗？」
「为什麽？」
「因为，你根本对这些事漠不关心。」谢意澜说：「一般人听见这种情况，可能会安慰安慰，或是内心感慨。可是你不一样，你不会有任何感受，就像是我就像丢东西进去，也不会有回音，空空的，像是没有灵魂。」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谢意澜也就直言不讳：「就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我完全看不见你对於生命的热诚，就连活着都像是在敷衍了事。」
苏明夏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温和的眉眼逐渐染上了笑，却浸不了眼底，平静地像是在听着别人的事一样。
没错。
她确实是如此。
她也曾怀抱赤诚与希望，不愿对这世界妥协，以告别踏出一条路，哪怕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没想过要服输。
可到头来，却还是惨败收场。
败给了自己。
时间很快来到了周五。
早上时分。
苏明夏自己弄了早餐，坐在客厅正准备吃时，手机就传来了一封讯息。
程光愿：【你什麽时候下班？】
苏明夏：【五点半。】
程光愿：【学校大门见。】
苏明夏想了想时间，打了一句：【我六点能到。】
程光愿：【好。】
程光愿：【等你。】
苏明夏不自觉的微微勾起嘴角，像一颗糖果融入口中，甜甜的味道逐渐散开。
下班时，苏明夏已最快的速度搭上公车，不到两十分钟便抵达了目的地。
已经是十一月份，天气开始变冷，走在路上都觉得手要冻僵了。
苏明夏走在路上，风刮过脸颊，冷凉而刺骨，长发垂至胸前，她整个人都缩进大衣里，手插在口袋里，不想让一点皮肤暴露在外。
走不到几步，不出意外，她远远便见着他，已经站在学校门口等候，一如既往的白衬衫，穿着一件黑色大衣。
苏明夏突然有个想法窜出，是不是，不只有她在期待着这次见面？
可这个想法长出不到一寸，她便亲自折断。
同桌三年，她无数次的想过他究竟会喜欢怎样的人？
是像晏菲一样，优秀又漂亮，自信又聪明。
还是喜欢更成熟点的？
这些疑惑，一点一点的侵略着她，到最後，仍是没有个解答。
可笑的是，她没有一次能够猜中他的心思。
一次也没有。
他一侧头，便看见了苏明夏，眼神彷佛变得温柔几分。
她朝着他走去。
一步一步，都是岁月的馈赠，是她失而复得的温存，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光芒。
她得好好珍惜，这短暂的时光。
苏明夏笑着说：「你怎麽这麽早到？害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还没吃饭吧？」程光愿说。
她点头。
望了望四周，热闹的摊贩是放学後学生最爱去的场所，但现在学校重新整修，学生少了许多，摊贩也不比从前热闹了。
「去附近吃？」
「好。」
最後苏明夏选了一家富有古早味气息的店。
这家店从前苏明夏跟郑靖颐吃过一次，只是後来每到吃饭时间人都会特别多，之後再想去吃，也会被这汹涌的人潮劝退。
难得今天人少，不必排队。
老板还是一样的人，只是看得出苍老了不少。
在店门口，老板抬头看见程光愿面色十分惊喜，热情地笑笑，「是你啊！」
苏明夏有些意外，老板居然认识他？
「你好久没来了。」又看了看苏明夏，「这是……」
他说：「朋友。」
老板又和他寒暄了几句：「你什麽时候回来的？」
「前不久。」
「真好真好！」
直到入座，苏明夏终於忍不住好奇心，低声问他：「老板怎麽认识你呀？」
程光愿面不改色，「高中常来，可能就记得我了。」
点完餐後，老板似乎对他格外关照，又上了几盘他们没点的小菜，就怕他们吃不饱。
老板热情地说：「还够吗？前面还有很多的，不用跟我客气！」
苏明夏吃到最後也有些撑了，连忙摆手，「真的不用了！谢谢老板呀！我们才两个人会吃不完的。」
他看了看程光愿，然後自顾自地对着苏明夏说话，似乎带有欣慰地说：「他呀！每个月都要来上我这三四回，我看他长得不错，但老是跟一个小伙子一起来，还担心他交不到女朋友呢。」
这下苏明夏明白了，老板可能是误会了什麽，但她见程光愿没有任何反应，也就没解释了。
等老板走後，苏明夏才问他：「我怎麽感觉你们不像是很久没见的样子。」
程光愿解释：「可能年纪大了，看谁都热情。」
苏明夏虽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了。
老板又继续招呼着其他客人，没再帮他们送小菜了。
吃完之後，盘中已被清空，但大多数都是进了程光愿的胃里，苏明夏胃口小，也已经尽力了。
外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程光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