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原平时就不怎麽说话,一路上会保持沉默其实没什麽。抵达目的地时,芷离跟在背後,盯着宗原散发出冷冽氛围的背影,皱起眉头。是她自己心绪紊乱,所以把自己情绪代入宗原的给人的感觉了吗?「你有心事吗?」
打开度假屋的大门的锁,宗原停在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儿,「嗯。」
要宗原主动全盘托出是不可能的,她得旁敲侧击。「是……哥哥的事情吗?」
宗原望了芷离一眼,「嗯。」
感觉不像。芷离走进屋里,把背上的行李放到客厅桌上,若无其事问道:「你们还没和好吗?」
「和好的定义是什麽?」宗原放下手中的行囊,稍早发生的事情又涌上心头。因为从来不曾拥有过这种过度纠缠的关系,所以他也不晓得面对这种事该怎麽处理。
怎麽做才是对芷离最好的?
「就是……你不生他的气了?」虽然她觉得宗原心情不好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宗平。
暂且不想这些吧,他还有时间。「我没有生他的气。只是现在还不想跟他说话。」宗原牵起芷离的手,「我们去房子其他地方看看吧。」
顾左右而言他,宗原还在闹别扭。「他打算离职後自己成立公司的事情也没跟书宇说喔。」芷离轻声道:「应该是怕你们担心吧?因为你们对他来说很重要呀。」
「现在能别谈他吗?」
「再让我说最後一句就好。」芷离停下脚步,「他一直都很关心你不是吗?试着去理解他吧,不然……只有书宇了解他也太可怜了吧。」
「超过一句了。」宗原撇过头,「我没有一直想着这件事。」
「我知道,只是顺便说一下,毕竟这是你能力所及的事。」芷离走进主卧室,东绕绕西绕绕,最後停在落地窗前,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如果让你心烦的是我们的事情的话,就别想太多了。我们开心一点度过这几天嘛,我还想听你介绍天上的星星呢。」虽然那些星球是什麽颜色,表面温度多少,大气组成又是怎样……她完全记不起来就是了。
「你会听到睡着吧?」
「你不是都习惯了吗?」望着落地窗外被夕阳染上暖黄色光晕的山景,双眼逐渐失焦。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事呢,明明已经习惯在时光流逝中依偎的彼此,突然被硬生生被外力切断联系,心里肯定会觉得难受——她已经开始觉得能跟宗原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气太过奢侈了。
书宇骗人,说什麽相处久了就会腻。她还需要五年、十年、二十年才会对宗原感到厌烦吧?分离迫在眉睫,她甚至已经开始思念起他了。
宗原走到芷离身边,轻声问:「你喜欢吗?」
「嗯!」用力的点头,芷离抬头看向宗原,微笑,「我觉得非常欣慰,你有进步,居然也能安排旅游行程了!」她喜欢木造建筑的香气,喜欢日式简约的设计,喜欢这里远离尘嚣,没人可以打扰他们,彷佛躲进脱离时间掌控的秘密基地。这种世外桃源,特别适合宗原呢!
那她呢?会不会太过世俗?啊……别让突如其来的情绪破坏这一刻的美好。
望着芷离,宗原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我没有特别安排行程,只是想一起静静的待在这里。」然後想方设法把芷离留在他身边。
「这样就够了呀。」芷离望着宗原,笑容灿烂。
对他们而言,现在还能奢望什麽呢?
※※※
他并不擅长写程式,但编出一段病毒程式码放入芷离手机阻绝讯息与来电还是做得到的。这段时间,他不想他们被其他人打扰。
偶尔芷离会疑惑为什麽妈妈没有打电话来查勤,但在他不安之际,她很快就找到理由来说服自己:大概是书宇帮忙吧,书宇真棒之类的。
对别人这种程度的称赞,他尚可接受。但芷离会很快的抱住他,轻轻拍他的背,温柔地说:「但我还是最喜欢你喔!」他不禁疑惑芷离到底多怕他闹脾气?
他才不介意。
就这麽一天过着一天,没人提起一百天的约定即将到期。这样过着有点无聊,但绝不沉闷的日常,彷佛每个瞬间都是一辈子的缩影。
早上依照惯例赖床,听着芷离尖叫荷包蛋又焦了或是翻面大失败。一起在山间小径漫步看云,芷离拿着一支笔和几张白纸就能画出许多他没注意到的景物细节,还有他。
她大多时候画的都是他。
他不会说这样就够了,他不是芷离,他渴求的更多。
「宗原!星星!」芷离拨开纱帘,从落地窗外的露台走进来。她穿着裸色细肩带的贴身背心搭配黑色短裤,整张脸因为笑容而闪亮动人。「今天晚上居然有星星!」
「太好了。」宗原微笑。前两天山里雾气缭绕,偶尔还会下起小雨,夜里的视野并没有想像中的好,幸好在最後一天晚上还能看到星空。「多穿一件外套吧。」
芷离点头,走进房里,从背包拿出一件黑白格纹相间的衬衫外套。那是很久以前,宗原借给她,却一直不想她归还的外套。已经尘封在衣柜深处好多年,宗原的味道被她衣柜芳香豆的味道淹没。把外套抱在自己胸口,芷离深深吸了一口气。
最後一夜,该还的都不能欠着,不能有一丝眷恋。
穿上外套,她赤着脚,踩着轻快的脚步到露台。宗原回过头,而她张开双臂转了一圈,然後扑入他的怀里。沁凉的晚风吹起他们的发丝,夜空因为耀眼的星子而不再晦暗。
「这件很适合你。」
「我知道。」
「留着吧。」
宗原……知道她的心思吧?芷离抬起头,「我想看织女星和牵牛星。」
宗原松开芷离,指向天空某一颗闪亮的星星,「那颗蓝白色的就是织女星。」
「最亮的那颗吗?」芷离抬起头,眼神却不自觉被宗原的双眸吸引,承载着满天星斗的光亮,这时候的他看起来美好得更加不像凡人。
「你看织女星下面,那颗是牵牛星,旁边是——」
「宗原,不用帮我科普。」芷离挽着宗原的手,静静的一起仰望星空。这一刻,幸福的不像现实。虽然说没能一起看流星雨,但这样就够了。良久,她感慨道:「我为了编故事查过很多记不起来的资料,那时候一直想着完成之後要让你看,给你一个惊喜……」
「现在呢?」
「我们别说这个。」
「那要说些什麽呢?」宗原望着芷离,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现在我想说的全部不能说。」
「那就什麽都别说。」踮起脚,捧着宗原的脸,芷离望着他,摇头,「什麽都别说,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所以别说。」
宗原把芷离拥入自己怀里,抱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紧。芷离明天就会离开他身边,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意已决。但他什麽都不能说吗?
「今天做什麽都可以,就是别提起明天。」芷离在宗原的怀里蹭了蹭,声音软腻中带点哭腔,像是甜腻的巧克力蛋糕不小心洒了太多可可粉。
「是吗?」
「嗯。」
「把你绑起来也没关系?」
芷离抬起头,望着他过度哀伤的眼眸,轻轻的抚着他的脸颊。「我没关系喔,但规则是明天一到就必须帮我松绑。」吻住他的唇,芷离闭上眼,低声道:「今天的话,做什麽都行。」因为隔天就会撕心裂肺的痛哭流泪,所以就算今天因为太过幸福而粉身碎骨也无所谓。
宗原把她拉近房里,两人一路缠绵吻到床边。跨坐在宗原的腿上,芷离揽着他的脖子,如火焰般炙热的双眼彷佛要将整间屋子点燃。
「芷离——」宗原的双眼开始迷离,他还能做什麽呢?紧紧的拥着她,近似疯狂的吻着她,呼吸着她的气息,但他还想要更多、更多。
只有这一晚无法满足他的渴望。
「你不是想把我绑起来吗?」芷离揪着宗原的领口,轻轻的喘着气,双颊由於激情红润不已。也许她也想这麽被宗原绑在身边,这样她就有理由说自己不是自愿抛弃家人离开的。
她也渴望宗原带她走,但那是罪恶的,连一秒都不容许存在的想法。
脱下芷离身上那件原本属於自己的外套,宗原把她按在床上,盯着她很久,用外套层层绕住她的手腕,打了两三个结。
芷离望着他,眼泪流过勾起的嘴角,轻声说着:「吻我。」彷佛魔咒一般。
晚风习习吹起纱帘,闪闪星光洒进房内。户外虫鸣唧唧混了一点屋内缱绻的喘息声。山里夜深露重,而两人的房里灯火彻夜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