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色心怀忐忑,小心翼翼地推开秦修卧室的门。想象中的一片狼藉并没有发生。秦修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将头埋得很低,不知道在想什麽。
察觉到动静,秦修稍稍仰头,望向来人,眼里充满了血丝和戾气。
阿色愣在原地,秦修见是她,才收敛起自己骇人的气场。
不待阿色询问,秦修便道明了这几日的去处,「爷爷派我去义大利执行任务。阿色,我杀人了。」
阿色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她从被带入秦家那天起,就一直在为这天做准备。
可当这一天真的逐渐靠近,她还是忍不住颤抖和害怕。
秦修没有再说话。
阿色也沉默。
她慢慢走近,坐在秦修的旁边,就这麽静静地坐着,什麽事也没干,但秦修的心里,莫名好受了些。
他有些坏地想,阿色总有一天也会体会他的心情的。
也就是说,以後即使下地狱,那也是一起,他会有伴。
……
几个月後,同一年的春节,本应该是举家欢庆的日子,秦家却发生了一件不是很愉快的事。
秦枫晚一直跟傅子筠在同一所高中读书,几年前,两人进入同一所大学。
爷爷当时很不高兴,秦枫晚的高中不是在瑞士也便罢了,大学也不在,也就是说将近七年,他只能在节假日看见他的心肝孙女。
秦枫晚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爷爷劝松口,并且许诺,一定常回来看他。
秦裕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人。
後来,秦枫晚也确实时常回家看他,老爷子心里才平衡了些。
秦家的这件不愉快的事便是发生在了这位天之骄女秦枫晚身上。
她在年後,跟爷爷说,她要去做战地医生。
秦老爷子大发雷霆。
秦枫晚的其他兄弟姐妹也都诧异不已,一群人聚在一起,将她围了起来,讨论这个严重的问题。阿色没有加进他们的家庭会议,她站在屋檐下,等秦修。
参加会议的有秦家所有的兄弟姐妹,包括已经跟父亲搬出去住的秦霈和秦沾姐弟,和有秦家血缘的外姓兄弟姐妹们。
秦家基本隔几年就要大聚一次,嫁出去的女儿们都会在过年的时候回来看秦裕。
这是一次在秦枫晚这一辈间很大的家庭会议,在阿色的印象里也不过就发生了这一次。
门外万籁俱寂,冰天雪地,门内讨论得热火朝天。
阿色站在屋檐下,感受这冰火两重天。她其实有点无语,不知道为什麽,这几年她好像一直在听墙角。
她从这些讨论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那个让她觉得惊艳的少年被判刑,坐牢了。
具体被判刑的原因他们没有提到,可能也是怕秦枫晚伤心和难过,所以特别注意了些。
傅子筠怎麽会坐牢呢?
阿色在心里疑惑。
不一会儿,阿色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用的却是一种她陌生的语气。
「你是因为这个要去当战地医生?」这是秦枫眠从讨论开始道现在的第一句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冰冷。
秦枫晚接道:「不是,我只是想救人。」
阿色虽然看不见她的神情,但通过她平稳冷静的声线也可以大概猜出来,她现在一定还是和以前一样,神情温柔。秦枫晚是典型的来自名门望族的千金的模样,仪态优雅。
「救人哪里不能救?你学急救的,随便一个医院就够你救的了,为什麽要跑去战场?!」秦枫眠发了很大的火,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房间内寂静无声。
「不一样。」秦枫晚还是很淡定的接话。
秦枫眠像是拍了一下桌子,「哪里不一样?你现在就是想要逃避!你和傅子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你一个人都没有告诉!」
秦枫晚说下一句话的语气也很强硬,「因为没有必要。他是无辜的。」
「都判刑了还无辜?」秦枫眠说出了所有人心里的腹诽。
房间里又安静了会儿,秦枫晚的语气已经恢覆如常。
「他是无辜的。我知道。」虽然不再强硬,却依旧坚定。
秦枫眠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他道:「无论如何,你要做战地医生是不可能的。」
「无论如何,我都要做战地医生。」她的脾气也犟。
「秦枫晚!」
在门外的阿色都楞了楞,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再次回过神的时候,秦枫眠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怒气冲冲地走出了院子。
他一走,这个会议也就没有什麽继续的必要了。连秦枫眠都劝不了秦枫晚,他们人再多也没有用。
其实他们本来也就是来凑人数。不是他们不关心秦枫晚,毕竟她是想要去战场的人,烽烟四起,九死一生的战场。而是因为他们都知道,秦枫晚看似柔弱,其实心底比谁都要坚定和强大,一旦决定,就很难改变。
这次会议,是给他们来表示关心的,秦枫眠才是真正劝说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