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目送季茉走远。
晚高峰时段，她身影很快没在人群中。
王妃确定再看不见她了，遂掏出手机，霹雳啪啦打下一串讯息，顿了顿，再附上一张图片。
是她们俩的合照。王妃好不容易找的顶合适的角度，而季茉不愧为受镁光灯打磨之人，随便拍都漂亮。
那头没有立刻回应。王妃不以为意，想距这人上一次秒读，都不知是几百年前事咯。
曾有人说，夜里的京城是新描水墨，褪去白日斑斓，香梦沉酣，万物归於静；而入夜的祈城则愈发张扬醒目，灯红酒绿，无处不浓艳，无处不闹忙。
这般的夜里，吴氏大楼自仍灯火通明。高层刚结束了场会议，不少人略有些疲惫面色，相继自会议室里走出。
队伍最末，吴氏当家吴陈铭同一老总在说话，後跟着他的两个儿子，亦还有其他几人。吴陈铭今日心情尚佳，谈兴不错，周围人便乘机一个劲地夸，夸今日说定的项目，夸他优秀的儿子……
吴陈铭身子硬朗，喜怒不形於色，谁也不知他打算何时退位，亲生儿子和继子明显不合，然他从未显露过自己更偏好於哪个儿子。这也致使时至今日，仍旧无人敢随意选边站，只忙着讨好还不动如山的当家。
「爸，我还有事忙。」电梯口，吴绍源在会议结束後首次开口，「黄总、李总、张总，失陪。」
大家都知道吴总性子冷清，名牌大学毕业，业务能力拔尖，分明比继弟出色了不只二三分，可奈何平日省话得要命，和几个老总都不相熟。工作方面，业内潜在规矩他视若无睹，从不给人开绿灯，不讲情面，他排的第一。
诸老总暗地里都有些怵他，纷纷道：「哎，哪来的失陪一说！」
「是啊是啊，甭管我们这些老头。」
「吴总优秀敬业，也难怪吴氏蒸蒸日上，哈哈哈。」
後那三声尬笑，吴绍源身旁秘书都能听出些闻风丧胆的味儿。
吴绍源不再回话，略略点头，转身离去。此期间，吴陈铭一句话未说，仅瞥他一眼，继续说他自己的。
吴丞雍在一旁，脸色并不多好看。这些老总表面和自己交好，实际怎麽想，又有谁知道？他还宁可这些老头惧他一些，像怕吴绍源那样。
「丞雍。」正思索着，吴陈铭唤他。
「爸，怎麽了？」他赶忙回神。
「今天会议上谈的那项目，前两年你哥做了个类似的，成效不错。这件事便委任於你，遇上什麽问题，也好有人照应。」
吴丞雍手头的项目不多，却已够他头疼。他的秘书能干，但到底只身一人，压根忙不过来。他自己虽在国外读的大学，但天高皇帝远，早玩疯了。原以为能用买来的文凭压压吴绍源，却也仅英文口头上勉强好他一些，其余什麽都不能比。
老总都听着，他推辞不得，只得故作欣喜貌，说：「好的，爸，我一定尽力。」
吴陈铭笑了笑，「过两天你妈农历生日，家宴也交由你去办。」
吴丞雍嘴角一僵，硬着头皮道：「好。」
吴氏这样的大财团，就是小小家宴，也容不得人小觑。祈城上流圈子市井气稍重，界线也就模糊。财阀政界是必须，而暴发户土豪不可少，遗漏了谁，都有落人口实之虞。
一晚上多了两件大事要烦心，吴丞雍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不是他母亲非要他争权，他又看不惯吴绍源自视甚高脸色，他多想当个只消吃喝玩乐的富二代。
吴绍源的秘书回到办公室，看已过八点，忍不住关切上司，「老板，您不用吃晚餐吗？我帮您叫个外卖吧？」
「行吧。清淡点就好，九点我还没出来，你自己先下班。」交代完，推门进办公室。
见门再度阖上，秘书轻叹口气。她做吴绍源秘书已有两三年，老板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入行，一工作起来，命都不要似的。城里其他权贵子弟在玩闹谈恋爱的年纪，她老板身价已过百亿。她的小姊妹都说，她家boss可是祈城黄金单身汉NO.１，万万不可错过。
唉，黄金单身汉有什麽用。身为女人，小秘书的第六感告诉她，她家老板应有个无法忘怀的人。
思及此，脑中已奔腾一部四十万字长篇小说，大佬的白月光，香消玉殒；或者年少的初恋，纠缠离别，最终嫁作人妇……
咳咳咳，秘书凝神，打开外卖app。
办公室里，吴绍源靠上椅背，略松了松领带，疲倦抹了把脸。
桌上手机提示灯闪烁，他忙起来一整天没几次能碰手机的机会，现下工作告一段落，便拿过来，开了萤幕。
大多是朋友无关紧要话题，正欲关机，注意到王妃讯息。
算是稀客，两人平常不太联络，偶尔老方南下，才打几通电话约见。
他点开，眼皮一跳，倏地屏息。
王妃：你猜我今晚见了谁？【图片】
王妃：她刚回来
照片里，王妃身侧，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少了些年轻时候稚气，眉眼间如花似月，多几分女人特有婀娜姣好，虽五官皆未变，那美却比从前更张扬、更明艳。
美得他心悸，也美得他心痛。
他消息知道得很晚。原以为她在国外安身立命，从此陌路，却在心死以後，又听闻她归国消息。他看了网上盛传的记者发布会剪辑，画面里，是比舞台上更令他陌生的季茉——她美丽而能干，他却仍在夺权路上，白日里不敢懈怠，夜里忧心而不能昧。
她值得最好的，而他现在还给不了她一切。
不免好笑，吴绍源啊，曾几何时，你竟也开始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