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开始，就该从哪里结束。
既然造成痛苦的根源在这里，那麽就让它不复存在吧。
走到顶楼，她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不禁怔怔的出了神。
摇了摇头，把心思拉回，她轻声唤：「介。」
她的身上背负着使命及任务，不该多想这麽多的。
「嗯？」琥珀色的眼眸转向佐藤，她看见他深蓝的马尾晃出了微小的弧度，「时间到了？」
应了声，她伸出右手拿出面具往脸上一戴。
看了时间，剑城挑眉，「怎麽这次急躁了？」每一次的击溃，都是从他开始，有时的犹豫不决甚至是由她来催促的。
佐藤倚着栏杆，看着足球场内飞跃的足球，良久，闭上了眼，「早该收心了。」
眸底一丝精光闪过，剑城看着她，「我先，你後。」
「好。」
「希望不需要我出手哪。」看着离去的背影，起步，右脚小腿肚却忽觉无力！
怎麽回事？
佐藤爬起身，才要稳住脚步，可又无法站稳，跌坐在地。
她的脚……怎麽了？
恐惧瞬间袭上心头，面具底下的脸滑下一滴冷汗。
＊
「死亡之剑！」
所有人被黑暗击倒在地，无法动弹。
不，该说是一个人除外。
松风天马。
每一记射门都被他以身体挡下，即使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却没有因此倒下。
「真是烦人的东西。」咬牙，剑城抬脚，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我不允许，有人脏了足球场这个神圣的场地！」
自从十年前得到世界第一後，足球成了人人都踢的运动，各校足球部得胜奖项成了攀比的筹码，甚至是升学的依据。雷门中学身为足球这项运动的领头，地位一跃而上，足球部成为了大社团，成员多到需要依能力分成两队做训练，刚才被击溃的仅仅是二队人员。
「哈，神圣？」剑城眯起眼，看着雷门足球部的社长‧神童拓人，带着雷门足球部一队人员抵达场地。
「少开玩笑了！」他恼怒的将腿向後抬起，让射门的方向转向一行人，咬牙射出！
就在即将击到绑着双马尾的雾野身上时，一名戴着面具的少女忽然现身截球，将球踢到上空，再跳跃以脚跟踢下！
随着球俯冲而下，奋力踢出──
「音符，」球飞到他们的正中央，顺时针转动着。倏地，忽然停止。像是被压扁似的逆向疯狂的转，甚至扬起了飓风，也有些许亮光从球里透出！
弹指，「炸裂。」
爆炸声响遍球场，被飓风袭卷而出的十多人被炸飞，女子带球落地，飘扬的紫发随风狂舞，渐渐平静。
「乐，你搞什麽？」皱起眉，剑城不解地望向她。
没有转头看艰难想爬起身的众人，双手插上口袋，佐藤轻笑一声，「比起承受痛，让人感到恐惧，不是更好吗？」
「介，你怎麽能这麽粗暴，要像我一样，温柔点啊。」
「就像，死亡音符一样？」佐藤伸出手，指头轻抚着剑城的脸庞，像是挠痒一般，也挠在了剑城的心上。
「……乐？」轻轻皱眉，剑城道：「不了，就像你说的，让人感到恐惧，是更好的。」
「为什麽……」松风爬起身，巍巍颤颤，「足球是那样的美好，你们这麽做，足球会伤心的！」
「足球在哭啊……你们没听到吗！」
话语如刺一般的射入佐藤的心脏，少女瞠大眸，「在哭？」
那场车祸，那副碎裂的墨镜……
那麽，当年她在哭的时候，怎麽没有，怎麽没有人……
怎麽没有人听见……没有人，没有！
佐藤奋力一踢，面具下的脸扭曲变形，「通通都给我炸飞──」
不妙！
剑城一惊，将佐藤踢出的球给一脚拦下！「乐，够了。」
他的夥伴是第五部门最强的种子，随便一踢可是会让人真正受伤、甚至是再也不能踢球的！
「别阻止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硬要闯。我现在就要让他尝尝绝望的滋味！」
「乐，乐奈……佐藤乐奈！」剑城用力地晃着佐藤，却无法让她保持冷静。
这家伙今天怎麽这麽不正常？跟平常完全不同！
剑城咬牙，松开手，将球奋力踢向佐藤！而毫无防备的佐藤受到冲击，昏迷过去。
「摧毁……足球……」
那是，她的使命……
而她的任务，就是，就是……
一根紫发飘在空气中，神童见状，不禁伸出手抓住，接着看向指腹，瞳孔微缩。
＊
「佐藤！来比试比试？」将一颗足球踢向她，白发男孩说道。
「怎麽，想出新的必杀技了？」轻松接下几乎是射门力道的传球，她问。
「大概，有点想法。」自从剑城离开後，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练球上，而球技也越发进步了。
「哦？正好，我也有要练手的东西。」
「还在钻研你爸爸的笔记吗？」一颗凶猛的射门向她袭来，而她脚一蹬，以胸口接下，滑行了些许距离。
「嗯，大概理解了，要看实际上的状况如何。」拿出了一双手套戴上，「我想试试守门员的位置。」
「你爸爸还创造了守门员的必杀技？」男孩对於她的话感到意外，没有想到女孩除了射门厉害以外还会守门。
「爸爸是非常厉害的教练，而我，追随着爸爸的足球。」望向放在板凳上的笔记本，佐藤勾起了一抹笑。
「你这样，让我非常好奇你的爸爸究竟是何方神圣。」
「……爸爸已经去世了。」
似乎为她的话而错愕，男孩一顿，「我很抱歉。」
「没事的。」她缅怀着回忆，脸上的笑容没有褪下，「就算爸爸还活着，我也只是接受比这里更加严峻的训练罢了。」
「更加严峻？」对这番话感到意外，男孩问：「听起来，你的父亲是一个非常没有人性的一个人。」神之伊甸的训练已是非常严苛，难度更高的特训，他已无法想像。
「嗯。」认真的点了点头，她说：「爸爸的确是这样的人。」
「但，在我陷入了无助的黑暗当中，是爸爸救赎了我。」将球捡起，男孩看着佐藤笑意盈盈，心里忽然觉得心跳加速。
「所以，不管爸爸是怎麽样的一个人，不管爸爸对我的训练究竟有没有人性，我始终爱他，敬重他。而我只要知道，我是爸爸最完美的……就足够了。」
「最完美的？」有些不解，男孩复又开口：「这是，你的理想吗？」
「不，这是我的目标。成为像爸爸那样优秀的人！」接着喃喃低语：「成为超越鬼道前辈、爸爸最完美的作品。」
「你说什麽？」男孩没有听清，好奇地问。
「没什麽，来练球吧。」笑了笑，她将球丢给男孩。
双眼缓缓睁开，佐藤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心中有些疑惑。
是梦？
几不可见的笑了下，真是怀念啊。
「唔。」头部的疼痛让她皱起眉，佐藤起身，「介？」
身旁趴着的是剑城，而她所处的地方，是保健室。
「乐，会痛吗？」伸手抚着她的头，剑城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痛？」她一楞，接着笑了，心底却警告着自己不能再犯这种失误，眼神黯了黯。果然，还是会被影响呢。
「介，没事，幸好有你阻止了我。」翻身下床，佐藤拍拍身上衣物，抚平衣摆，「放学了吧？我们去看优一哥哥吧。」
「乐，」剑城喊住她，「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自己？」
「嗯？」瞳孔微缩，背对着剑城的人影明显一顿，「怎麽了吗？」
「我从来都不了解你，而你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关於你的任何事。」握紧拳，「就像你了解我为何成为种子，我却不了解你成为种子的原因。」
「介，你加入第五部门是为了优一哥哥，而我，也是为了自己的亲人。」佐藤转身，灿笑：「我也有，需要保护的人。」
「要把足球摧毁，以保护我重要的亲人。」佐藤的笑意没有到达眼底，她的语气温柔，下一句话却让他屏住了呼吸。
「介要记得喔，我们身为种子的使命。」少女笑得眼都眯了起来，眼底却是一片冰凉，「第五部门是代表少年足球公平的天秤，偏袒任何一方都是不行的。任何一个人不听话，就把足球从他的人生中剥除。」
闻言，剑城心下一凛，他抬眸，对上紫瞳的清澈，彷佛刚才的话语并非少女所言。
……剥除，是吗？剑城怔怔的望着佐藤的背影，有些发楞。
「介，呆着做什麽，再不跟上来可是会迟到的喔？」
「啊，好。」
消毒水味随着踏进医院扑鼻而来，大厅的正门口便是挂号台，佐藤与剑城两人走进一旁的走道，按下了电梯，通往住院病房的楼层。
在进入走道前，佐藤瞥了眼挂号台，另一侧的窗口上标明着几个字──
健康检查。
「优一哥哥！」
望向来人，剑城优一温柔一笑，「小奈。」
「什麽嘛什麽嘛，哥哥看到乐就忘记我了。」随後跟进的剑城无奈地抱怨着。
「没办法，小奈这麽可爱，自然就忘记京介罗。」优一眉眼弯弯，摸了摸佐藤的头。
噗哧一声，佐藤灿然一笑。
她以为，会一直这样美好下去，美好的生活下去。
不久之後，在万能阪中学之战当中，剑城背叛了她，背叛了第五部门，与雷门足球部为伍，她便不再与剑城一同行动，不过，还是会去医院探望优一。
他以为用雷门的足球就能够改变她的想法，殊不知，他什麽都不懂。
如果是他，当初在那个特训场地的他，一定会理解她的……
了解为什麽她会如此，了解她对於足球的心究竟是如何。
她轻敲了门，「优一哥哥，我进来罗。」
「小奈，这次比较晚喔，京介已经回去了。」优一笑着望向她。
「有点事耽搁了。」拉出椅子坐下，佐藤的神色有些黯然。
「通过预赛，一定很紧张吧？」同样是温柔的笑，优一笑到眯起的眼遮掩住了眼皮底下的忧伤。
「踢球是介的事，大会规定只有少年可以参加而已，我呢，在旁边看就好。」
佐藤笑着说道，将想坐起身的优一扶起来。
「小奈，京介很喜欢你哦。」佐藤一楞，这是要她回答的意思吗？
「优一哥哥，怎麽突然说这个？」她笑出声。怎麽可能……
「小奈，我觉得，你和京介很好。可是，会不会好得太过头了？」优一摇摇头说，眼神里多了一些探究。
优一握住佐藤的手，虽然轻，却有力，「你也喜欢京介，对吧？」
「优一哥哥，我……」
「京介那孩子很倔，他一直对我的脚的事耿耿於怀。明明不是他的错，却一直逼迫自己承受。」
「可是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原本对人冷漠的他竟然开朗了起来。不，应该是说，原本对人冷漠的京介，开始会对除了我以外的人敞开心房。」
「小奈，是你改变了他。」
「……是我？」她吗？
「小奈，告诉我，好吗？」优一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又加重些。
「我……优一哥哥……」她该怎麽回答？该说什麽……
「小奈……」
「……看到介笑，我就会笑；看到介难过，我就会跟着难过。如果你认为这是喜欢，那麽这就是了。」静默了许久，她说。
「优一哥哥，对不起，我累了，先回家休息。」语毕，佐藤起身离去。
「小奈，等等。」
脚步一顿，但她没有转身。
「那，为什麽不踢足球了？」
优一感觉到女孩的身形一僵，内心的疑惑更加笃定。
自从京介不再和乐奈一起来後，他询问，却只得到了京介一句「乐不踢球了」的话语。
不踢球，可真是一个好理由。佐藤冷笑了声，她是第五部门的菁英，做为种子被指派给雷门进行监督工作，而剑城是背叛了第五部门，转而追求雷门自由的足球，於他而言，她自然是「不踢自由足球」了。
佐藤冷哼，显然不想多说，「不想踢了。」不料，却被打断。
「你骗人。」起身，优一挣扎着坐上轮椅，推动着轮子到她身後。
「小奈明明对足球有着那麽大的热情，不可能说不踢就不踢的。」
瞠大眼，优一的话将佐藤的伪装打出一道破口。
再怎麽欺骗，就算骗过了所有人，也骗不过自己。
「小奈喜欢京介，同样也喜欢足球。」优一眸底闪过一丝黯然，继续说道。
「究竟是为什麽呢？」
因为，因为……
佐藤的表情瞬间扭曲变形，握紧的拳颤抖着。因为，因为……
良久，她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拳头也渐渐放松。转过身，那张笑脸却带着泪。
「因为，我很有可能，再也不能踢足球了。」
瞳孔紧缩，优一的手些微颤抖着，「你说什麽？」
不愿意多说些什麽，佐藤带开话题，「像优一哥哥这麽好的人，上帝不会忽略的，一定会等到机会动手术的。」
「小奈……」这是，什麽意思？
「我是说，优一哥哥绝对会有机会可以去国外动手术的。」灿笑着，她对优一如此说道。
直到再也看不见离去的背影，优一还是无法理解佐藤的那一抹笑的涵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