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茕岭产蓝草,是染剂原料,所以于氏也才得以发展染料产业。」指向道旁花圃里一簇簇的蓝草丛,于荠尽心的替秋芍讲解。
「于荠哥,逛得差不多了,你给我讲故事吧。」秋芍在路边树荫下席地而坐,「听清菱姊姊说你喜织染更胜过从政,是有什麽原因吗?」
于荠屈身在秋芍边上坐下。「从政一直不是我的理想,清菱也是。所以我们一个成日在外游荡练剑学织、一个乾脆直接上里阳山习仙。不过按理继承皇位是我的责任,而且这回四大氏族集会,父皇对你们这些新晋领主而言已是上一辈,我也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该答应父皇的要求了。」
「于荠哥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的选择。」秋芍单纯地笑了笑。「啊,我还一件是总惦记着要问你呢。当天在前往蔺氏的官道上,于荠哥所使的那招『束縕请火』是你自己钻研出的剑术吗?」
于荠愣了一下,「秋芍姑娘应当知道四大氏族各有所属之五行脉象吧,只要气息调宜得当,便能够将五行真气灌入武术之中。至於搭配梭织技术确实是我的一点修编,这就是契机牵引所致了。」
「原来如此。」迄今为止也见识许多五行之力为习武者所带来的裨益,但秋芍却从未利用过秋氏金脉的力量。她想着该如何使自己变得更强,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把修为提升得和蔺祈、于荠一样,是不是就不再需要别人保护了?
道别于荠後又在余茕绕了几圈,秋芍这才步出山门准备折返禕秋。
「秋领主,我们主人有请。」秋芍一看,一直紧跟在海子奕身边的随侍白泝此时正朝自己毕恭毕敬的一拱手。再向不远处一瞧,一乘雕工精致、绸幕低垂的马车亦在等候。「主人自会议结束後便在此候着秋领主,方才因为浀海有要务处理,只得先行回去。」
见秋芍没有反应,白泝接道:「主人吩咐必须邀请秋领主前往浀海一叙,还请领主体谅,否则白泝难以交代。」
「也好,我也得亲自将外袍归还给他才是。」今日在会议上一直没有机会,海子奕最後又是自顾自地离开,秋芍这才想起自己还占着人家的东西。
「请。」白泝引秋芍入了马车,旋即跃上前辕,一言不发地驾起车。车内,秋芍透过帘幕瞅着白泝驾车的剪影。这个男孩和海子奕一样浑身流露着神秘的气息,但相比海子奕的贵族霸气,白泝更是让秋芍猜不透。自称随侍的他虽然语气恭敬内敛,但藏掩不住的是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不凡。
秋芍不明白为何海子奕会突然邀她至浀海。换句话说,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远在秋芍的理解范围之外。每一个人都有所隐瞒,每一个人都让她感到无比的不安。
浀海地处低洼,不少江流汇聚於此,降雨时更是同集水盆一般。是故浀海是一个在湖面上的城市,居民立木为柱,屋舍便兴建於其上,其间以木板搭建成桥互通往来。马车仅能行至洼口,入口处有小港供人换船前行。
赶路的两日路程中,秋芍试探性地和白泝稍微套近了点关系,除了想藉此对海子奕和白泝两个神秘人物进一步了解、有一大部分还是因为旅途漫漫,乾等在车内实是枯燥乏味,只好和白泝天南地北的扯出话题。
「秋领主,这边请。」白泝仍是依然故我地维持着恭谨的态度,搀扶秋芍上船。秋芍见白泝驾轻就熟的荡起双桨,惊叹之余不由开始环顾身周造物美景。
洼口处是极为狭仄的,不过划出几里便已豁然。夹岸柳絮纷飞、清露湿花,又有呦呦小鹿衔花戏;清澈水面被船身切割开,波光粼粼下有小鱼游溪,实属一片宁和。
「好美啊。」秋芍轻笑道,不由得扬起嘴角。
白泝一面荡着桨,一面言道:「这也是近时主人上位後才逐渐复苏的景色,倘是秋领主提前个半年造访,只怕没有这麽好心情。」
「咦,」因为父亲并不常让自己摄政,秋芍对各国大事并不太熟悉。「浀海……曾经发生过什麽事吗?」
「主人的父亲在他十岁时去世,是以前领主海元涛以主人年纪尚幼,不适合继位为由暂掌职权。在位期间疏於管理、贪恋权位,主人忍辱负重八年,终於在半年前成功夺回政权。」白泝将一段风生水起给说的轻描淡写,「只是那海元涛竟趁乱逃窜,至今未有下落。」
不知该如何接话,秋芍只是更加地钦佩海子奕的早慧。「那你和海子奕……」
「我是主人的随身侍卫,这辈子只为护主人周全。」白泝却是没等秋芍问完,语气温顺却斩钉截铁地答道。「宴客厅到了,请秋领主稍待。」
下了船後眼前便是一幢虽称不上雄伟壮观,却绝对精致典雅的屋子。几位侍女一见秋芍便迎上前替秋芍领路,而在秋芍进入宴客厅後旋即退开。一个人处在陌生的房间还是有些担忧,但可能因为对象是海子奕的缘故,秋芍对这个世界的新奇感还是多过害怕。
「秋领主,你来了。」可能海子奕的居室和此处另有通道相连,海子奕并非从正门进入,而是在厅堂边一卷画屏的後方走出,身侧跟着白泝。
「海领主唤我秋芍就好了,秋领主这样一直听着也是有些负担。」秋芍摆摆手,紧张地笑道。一见海子奕就彷若有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迎面而来,虽然不至於让秋芍备感压力,但总是不禁捏把汗。
海子奕只是淡然一笑,迳自在茶几边坐下。「我也不喜欢人喊海领主。」
这一句话莫名吓得秋芍一身寒颤,连忙从行囊里探出那套海蓝长袍。「这件衣裳……谢谢你。」
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海子奕蛮不在乎地道:「你拿去吧。」
「这可不行!」秋芍的音量大的连自己也给吓着了。怔了半刻,她才慌忙解释。「我是说,我不好意思拿你的东西,毕竟无功不受禄嘛。」
海子奕又一次饶富兴味地看着秋芍,与余茕岭会议上看见她愤然拒绝蔺宇宸提议时的神情如出一辙。一口饮下杯中香茶,海子奕示意白泝接过长袍,并吩咐道:「我还有点事,待会儿带秋芍到江心亭找我。」
白泝微微点头,海子奕也真就转头从屏风後离开了。秋芍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特别迷茫的状态,这海子奕,究竟找自己来的目的是什麽?
收拾好长袍,白泝少有地开口打破宁静。「除了朝夕在侧的我之外,主人从不曾为旁人安排打点这麽多事。主人为我好是因为他从未把我当下人,而是将我作兄弟看待,想来秋领主对主人而言亦有特别之处。」
秋芍仍是沉默以对,只是脑中反覆思索着白泝的话语。
海子奕,究竟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