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爸爸身为退伍军人,可谓是宝刀未老。医院失火那天,他不像其他民众惊惶奔走,反倒沉着镇定地帮忙指挥着灭火与疏散,更是出手帮了好几位行动较缓慢的病患。
事後,医院与消防局都给他颁了感谢状。
楚爸爸对於这小学生似的颁奖行为感到嗤之以鼻,转头回家,仍把奖状整整齐齐收好了。
大病过後,傲娇楚爸爸各方面都软化了一点。
虽说对上出柜的楚佑廷,仍会冷哼一声,但总算不至於打人了。楚佑廷的前方怕是还有漫漫长路,不过也算是个进步。
乡下平静的下午,周丞和楚爸爸正在湖边钓鱼。
傲娇楚爸爸还是板着一张脸,使得周丞不自觉地正襟危坐,握着毫无动静的钓杆,回答楚爸爸的身家调查。
「家里有兄弟姊妹吗?」
「啊,我是独生子。」
「父母做什麽的?」
「妈妈是国小老师,爸爸是……刑警。」
幸好一般人不会想到要问:都还在世吗?楚爸爸对这两个职业似乎感到还算满意,没有评论什麽。安全过关,继续下一题。
「我们文昕工作很忙,不喜欢做、也没空做家事。上次让她洗个碗,脸臭得要命。你工作也那麽忙,以後成家谁能顾?」
周丞就笑:「没事,我家都用洗碗机。」
楚爸爸一时被现代科技镇住了。
「……不只是家事的问题,两个人都忙工作,要怎麽好好处?」
周丞认真地想了想。
「的确,我跟她的工作都很忙。」微微一笑,又道:「所以,我们总是很珍惜仅有的时间。」
楚爸爸沉默了下来,半晌,又不死心地质问:「你是派出所所长吧?还要在基层多久?」
周丞好脾气道:「我升迁了,现在是二线二星。分局组长。」
楚爸爸又哼了一声,说:「那也不是多高。」
周丞仍是笑:「还会再升的。」
楚爸爸哼哼两声,表情依然严肃,但眉目似乎渐渐缓和了点儿。周丞以为这一关大概是通过了,未料却仍是太过天真。
「那你打算什麽时候结婚?有没有计画买房子?买在哪里?以後打算生几个小孩?还有……」
周丞:「……」小姊姊救命哦。
小姊姊正在楚宅厨房,和楚妈妈一起剥着豆芽菜,去头尾。
且说楚医师宁愿在手术房剥离各种神经血管,也一点都不想在这儿剥豆芽菜上的毛。一副厌世的脸。
但楚妈妈在料理上挺坚持,觉得这样炒起来才好吃。尤其今晚又有周丞这个客人在,不能落了面子。
这次回来的只有楚文昕与周丞。大姊、二姊、小弟都不在。於是整个家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母女偶尔几句闲聊的声音。
「你这个没剥乾净。」
楚妈妈眼睛很利,聊到一半,忽然从篮子里重新捡起一条还带点根须的。
又习惯性念道:「你这样以後嫁人怎麽行?你现在会煮饭了吗?」
楚文昕淡淡回答:「我有钱。我可以叫外卖。」
楚妈妈现在似乎变得敏锐了一点儿,意识到自己的话并不中听,陷入了一阵沉默。
良久,忽然道:「文昕,妈妈知道你心里有怨。」
楚文昕一顿。
「你别怪妈妈,妈从小就在这样的教育和环境下长大,想法都根深蒂固了。」
楚妈妈捏着根豆芽菜,一边说:「妈最近也想了很多。是我们观念太传统……我们也有在慢慢调整了。妈从小就学做女红、做菜、做家事、顾小孩,所以也觉得你们都该这样,只是……只是想你嫁个好人家。」
停了下,又道:「但爸妈真是爱你的。你和周丞出事那时候……我们都吓坏了。」
火灾那一晚,她与周丞获救之後,楚父楚母也闻讯赶来了急诊──那是楚文昕第一次晓得,母亲为了她,竟也会哭得这麽惊惶後怕。甚至连她父亲眼眶都有点儿红了,重重拍了下她的肩膀,说:没事就好。
楚文昕唇角抿起,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你爸爸也是,从以前就那样,爱面子得要命。但他其实也很关心你,只是从来不拿出来说。」
楚妈妈不知想到什麽,笑了一下。
「都说女似父、儿肖母。其实你和他很像,脾气都很倔,又固执……但也很独立,很懂事,从小就最不需要妈妈担心。」
最後,叹了口气,又说:「你长大了。妈尽量不会再叨念那些你不爱听的,反正……你和周丞快快乐乐地过。年轻人,互相体谅一点。」
楚文昕沉默很久。
又剥了十几根豆芽菜,才忽然说:「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你这样的人。」
一生只有家事、煮饭、顾孩子,为家庭付出所有、奉献一生的人。
「但我还是……谢谢你这样拉拔我们长大。妈,我也是……」从不说软话的楚文昕,此刻几乎有点不知所措,别扭道:「也是爱你们的。」
「我知道。我知道。」楚妈妈的眼角似有泪光,笑叹:「你比妈妈要优秀太多了……」